嫁丫头你可都挑好了么?”
迎春有些羞色,好在屋里只有平儿在侧,便道,“我想着带上晴雯和绣橘。”
凤姐点点头,道,“晴雯那丫头的脾性你是知道的,虽有些掐尖要强惯了,好在并无那些阴毒算计,她又生得好,倘若日后你缺了膀臂,便把她抬举起来,倒比抬举外人强得多。绣橘是打小伺候你惯了的,倒不必我多说了。
按例该陪嫁四个丫头,只是你房里那些小丫头我瞧着都不大中意,前儿我已命人在外头又买了两个小的进来,虽说模样不是十分出色的,却懂得些庖厨之道,日后你房里的吃食,便教她两个留心些。你那夫婿终究是嫡次子,如今出息的好了,咱们也不得不妨着有些小人的算计。”
说着看着迎春笑道,“就当我是小人之心罢。咱们情愿没有这些事,却不能不提前打算起来。 再有我已和戴嬷嬷商议过了,她情愿和你一道过顾家去,有她照应着,老爷太太和你哥哥想必都能安心些。”
迎春听凤姐打算的周详,不觉盈盈落泪,却又说不出话来。
凤姐自家是个又硬又辣 的性子,只恨迎春偏和自己毫无相像之处。若是探春是贾琏的亲妹子,不知省了多少心事。 亏得如今荣国府在大房手里,总算也能替她寻了个好人家,只觉得了了一桩心事,见她又要落泪,便笑道,“怪道宝玉先前总说女孩家都是水做的。”
迎春见嫂子打趣自己,不觉一笑收了泪,又说了些衷肠话,便起身告辞。凤姐虽替她请了数位绣娘赶制绣品,只是有些贴身衣物却是应当亲手绣了才吉利,故此也是日夜赶工。
见迎春走了,凤姐便命小琴去把晴雯叫了过来,也不绕弯子,直截问她可愿意跟着迎春嫁过顾家去做个膀臂。
晴雯先前在宝玉屋里并未虑过日后之事,故而被王夫人撵出来之时,只觉得四顾茫然 ,亏得贾母肯念着旧情,并没有就势将她撵出贾府。后来机缘巧合,被凤姐挪进迎春屋里,晴雯 本是绝顶聪明的人,也隐隐的有些猜测。
原先司棋是迎春身边第一得用的人,只是她年纪大了心也大了,虽说明里对外说是放出去的,暗地里谁不知道她和那小厮早就有些旧情,不过是主子怕闹出丑事,有意成全罢了。
只是司棋在里头做副小姐惯了的,忽然嫁了那个小厮,家里又使唤不起丫头,打水洗衣做饭诸般杂事都要自己动手,没几日便磋磨的和那些平常妇人毫无二致。那日在外头忽然见了她一回,那手粗糙的不成样子,脸面也黑了许多,可见过得也是十分辛苦。
晴雯这些年在贾府里虽说也是丫鬟,可那些粗重杂活自有小丫头和婆子们动手,她这样的大丫头不过是贴身服侍主子,干的都是体面轻巧的活计,只怕过得比那些小户人家的小姐还舒服些。
从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自从见了司棋如今的憔悴模样,晴雯便添了一份心思,时常的想起自己日后的归宿。 若是和司棋一般被配个小厮,漫说留两寸的指甲,只怕那手到时候都糙如树皮。这么想着只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如今见凤姐问起,晴雯便恭恭敬敬的道,“奴婢是情愿听奶奶和姑娘吩咐的。”
凤姐笑道,“二姑娘的性子绵软些,你在她身边服侍,自然要处处替她算计,别教外人欺负了去。她便是嫁了人,也依旧是荣国府的小姐,若是谁敢给她气受,我知道了必定是不依的,你可明白?”
晴雯忙低头道,“奴婢明白。”
凤姐道,“当日你们平姨娘也是我的陪嫁丫头,如今我待她如何,你也是瞧见了的。二姑娘的性子比我自然更好些,你若是懂得守住自己的本分,自然日后也有一份前程。只是这个前程须得是二姑娘给你的,却不是你自己伸手拿的,你可明白?”
晴雯听她提到平姨娘,心里一凛,忙跪下道,“奴婢明白。奴婢必定记得二奶奶的教导。”
凤姐笑道,“你是个最聪明的孩子,我也不过是白说一句罢了。”
说着命平儿将一个水红底梅鹊纹库缎的包袱递给她,笑道,“ 这里头有几套时新样式的新衣裳,你跟着姑娘嫁过去,总不能丢了咱们贾府的脸面,留着日后慢慢穿罢。”
晴雯忙又磕头,见凤姐不再说话,才抱了包袱退出去,待回了自己屋子悄悄打开,里头不但有几套衣裳裙子,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檀木匣子,里头装了两根金簪子,两根玉簪子,都是时新式样,价值不菲的,忙悄悄的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