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仇煊从回廊一侧行来,几抹骄阳掠过他披肩的长发,一身青衣清净明朗,面容上是几份深深的担忧,“今日,您的脸色越发不好。”
枕在躺椅上的楚夫人摇了摇头,干涩的双唇轻轻蠕动,勉强地一笑,“无妨,只是。。。。”
双眼里噙着泪花,定定地看向远方。
那是皇宫的方向,她又在思念着芸儿。
自己又何尝不是,也许,是得想办法,让芸儿来看看,也许这是她们母女最后一次见面了。
“煊,你舅舅会带她来见的。”
仇煊惊愕地望着她,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心思?而楚夫人仍是淡淡一笑,“不要惊奇,只因你是孝顺的孩子,舅母岂会不知你的所想。”
“舅母,煊,一直敬佩您的心胸,却从不知您如此智慧,更能洞悉人之所想。”定睛相望,心中的疑问还是有所顾忌,他不知是不是应该开口相问。
“何事,问吧?”慈母般的微笑鼓励着他。
“舅母,”仇煊在一旁的石凳坐下,“煊,一直有疑问,如今的芸儿,可还是从前的芸儿?”
很长很长的沉默,楚夫人微眯的双眸穿过榕树层层叠叠相互交错的叶枝,筛漏的光线,丝丝透过。深深的吸了口气,眼里一层淡淡的雾气,心里的疼痛渐趋而退:“她,已不是以前的芸儿,换句话说,她不是芸儿。”
这,仿佛是打在胸口的一击闷雷,惊心动魄,却又难以言辞。不是心中所愿望的,却又是想要听到的。
“舅母,您确定?”因为他亦是不能确定。
“他是我宠爱了十七年的女儿,一举一动,一笑一颦,睁眼闭眼俱在我这个做母亲的脑海里;煊,连你都看出来了,不是么?”
仇煊低下头,楚夫人的话让他倍感内疚,他,是害死表妹间接的,不,应该是直接的凶手,面对她的母亲,让他觉得羞愧。
“对不起,舅母。”
一声叹息,斑驳的光阴笼罩在楚夫人的脸上,两行清泪顺着她蜡黄的脸落下,“煊,这是她的命。”
帮她拿出掖在身侧的绢帕,拭去泪水,小心地问道:“煊,可以冒昧的再问您一个问题?
“好。”对这个外甥她又何尝不是寄予了很多的母爱呢。
“如今,舅母心心所念的是哪个芸儿?”
“煊,你可知这同样的问题舅母也想问你,”含笑看着一脸窘态的他,继续说道:“我感谢老天爷让我的芸儿以这种方式重生,不管躯壳下的灵魂是到底来自何处,但,我们都不能否认现在这个芸儿更讨人喜欢;我这个做娘亲的怎么会不知女儿的缺点,曾经的她,过于脆弱,摔不得,碰不得,结果,轻轻的一摔,就可以要了她的命;煊,舅母曾痛彻心扉,是如今的芸儿,她的重生,也给了我的重生;她亦是我的女儿,不是么?”
一抹笑意也浮于仇煊的脸上,他感激楚夫人的大量,这番话安慰她自己也安慰了他,他一直徘徊,一直惶恐不安的心终于让她抚平。
“煊,”楚夫人拉过仇煊的手,“如果你对芸儿的死还心存愧疚,那么,好好的保护好现在的她,可好?”
“您放心,我会保护她,这一生一世,只要她愿意,我都会守护着她。”
“那么,刚才你问舅母的话,舅母可否同样的回问你?”
英俊的脸上一抹红晕闪过,避开楚夫人烁烁的眼神,低下头回道:“希望舅母不要怪我无情,曾经的芸儿,是我心里的一片柔软,疼在心里;可,如今的她,却是一块烧红了的碳,烙在我的心上,很痛,痛得刻骨铭心。”
拍拍他的手背,说道:“如果有一天皇宫不容于她,那么想办法带她走吧。”
仇煊应道:“好。”
头顶一阵轻风拂过,榕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知了同鸣,稀疏的嫩叶飘零而落,将那个简短的“好”字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