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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长歌别有意味的一笑,瞄了瞄萧玦,包子疑惑的打量了一下萧玦,突然想起老爹的职业,恍然大悟,也上下瞄了瞄他,极其奸诈的嘿嘿一笑。

    ……萧玦被这对母子的天马行空的对话和横空出世的神情早搞糊涂了,只听懂大约是在说自己纳妃的事情,面上不由微微一红,心道长歌连这个都和儿子说,难怪这小子才几岁,就荤素不忌了。

    转念又想到长歌去后,各宫妃子都还在,心中怕她误会,有心解释一下,但是当着儿子的面实在开不了口,却听秦长歌突然道:“非欢,你去哪里。”

    萧玦愕然回首,这才看见楚非欢已经行至殿口,而长歌正目光复杂的望着他背影。

    停在殿门前,楚非欢并没回首,只淡淡道:“恭喜陛下一家团圆,如今长歌既已脱险,也没有我的事了,请容我告退。”

    他语声平静,背对着众人,无人见那清澈双目中深意苍凉,曾几时心花零落,罗衣消尽旧时香,几多深恨,几多深恨也只能长此深埋,那些一家团圆的,言笑晏晏的,两情相许的,如今已不敢奢求拥有,但希望可以不必让我看见。

    ……离开吧,让那些团圆的,更美满吧,何必做个畸零的碍事之人呢?

    楚非欢抬首,月光如水,浸透他秀丽容颜,他亦是一轮浅淡的月色,照得寂寥楼头那些无声而隐忍的梦境,更多悲凉。

    “不行,”

    接口的是秦长歌,语声干脆,“要走一起走。”

    萧玦一惊,未及说话,秦长歌已回身,深深看着他,一字字道:“先前我已说过,明霜还是明霜,请相信我这么做有我的理由,我希望,一切都重新开始。”

    手指紧紧扣住身侧的销金宝鼎的飞龙把手,不顾那鳞片棱角刺痛掌心,萧玦亢声道:“可你也应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长歌,我对不起你,我没能做到当年我对你许诺的那些,我知道你心里怪着我,所以我不能勉强你,也不当要求你回来,但是长歌,看在那许多年倾心相伴,看在你我曾两心相许,看在溶儿面上,你最起码,该给我个机会!”

    “我没有怪你,”秦长歌一笑,“天为棋盘,星矢为子,你我属于的这一番棋局,纵横六国,非单薄人力可挽,怪你又有何用?至于机会……好吧,我虽然不入宫,但会以另一种合理并公开的方式留在你的视线之内,也方便将来行事,溶儿也可以常来陪你,你可以公开他的身份。”

    “你指的是……”萧玦目光闪动,“溶儿恢复身份,你呢?太子活了,皇后的去向如何解释?”

    “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秦长歌一笑,“悉听尊便,我只有一个建议,你去和萧琛谈谈吧。”

    “嗯?”

    秦长歌将目光缓缓调向太陛天牢的方向,目光似憎恶似疑惑,“也许你去,会另有些什么收获呢?”

    这一夜如此短促,却又如此漫长。

    短促如昔年最美好的记忆,漫长得,仿佛便是一生了。

    萧琛坐在先前秦长歌坐过的位置,仰首看着月光一格格移过天窗,不可追及的远去,突然很平静的笑了下。

    天窗已经修补过,太陛铁甲卫士的速度果然很快。

    萧琛盘坐半晌,默然起身,执了一盏油灯——这是守牢人因他的特殊身份送来的,再一次细细看墙上那些字。

    他看得很认真,仿佛想将那些字都一字字看进心里,再带着血,带着恨,刻进心里。

    然后,他慢慢的,抹去了那些字。

    “睿懿……秦长歌……”他近乎呻()吟的低语,烛火明灭,映上他清雅的容颜,那隐在半边黑暗中的目光,一片萧瑟的森然。

    “你想逼我说……”他慢慢绽开一丝微笑,“我为什么要让你高兴?我,不,说。”

    “将来……”他笑容里满是恶意,恶意里渐渐多了一丝兴奋的喜色,“你就等着哭吧……”

    那喜色又渐渐散去,他似是想到什么,突然轻轻的颤抖起来,“不……不……”

    睁大眼,仿佛看见未来某个惊悚的画面突然逼近眼前,眼底浮起一层青色的惊恐。

    良久,萧琛缓缓弯下身,抱住了双膝,黑发散落,落于瘦弱的背脊,那么一个牢牢保护的姿势,他将自己欲待出口却死也不愿出口的那句话,连同自己的所有难言的沉默,都死死的藏住了。

    ……萧玦已经在牢门前看了很久。

    先前夏侯绝来报,宣旨时,赵王素衣散发,于府中清波亭中独自抚琴,听了旨意,只淡淡哦了一声,对着手下琴看了半晌,衣袖一挥,将琴推入湖中。

    一声水花也未溅起,绝世名琴永久沉落。

    “长弦已断,名音失声,既已无人倾听,何须再留?”

    赵王俯首看着平静毫无波澜的湖面,最终只说了这句话。

    夏侯绝将当时赵王的言语,神情,姿态,巨细靡遗的一一回报给萧玦,禀告完他半晌不敢抬头,殿上的天子侧身而立,遥遥望着远方,身姿依旧如常笔直,然而他却隐隐觉得,陛下这一刻内心里,有什么已经崩断了。

    随后萧玦再次要他带领着来到太陛天牢,身后于海捧着金樽玉盏,一壶碧青的酒液,在玉壶中荡漾。

    夏侯绝连一眼都不敢看那酒,开了门,便躬身退下。

    在牢门前怔立半晌,萧玦缓缓抬步,走了进去。

    萧琛闻声抬头,看见是他,也不奇怪,一笑道:“你来得好快。”

    他一眼看到于海手上的酒,面色一变,随即极其古怪的一笑,道:“很好,有酒。”

    于海的手指微微颤抖,细细观察着萧琛的神色,想起刚才秦长歌离开龙章宫时嘱咐他的话,只觉得额上的冷汗,一滴滴的冒出来。

    他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的站着。

    一掀长袍,在萧琛对面坐了,萧玦半晌不言语,只深深凝注着他,半晌道:“阿琛,你何苦来。”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萧琛已经恢复平静,微笑如常,“陛下,我现在不想提我的‘罪行’,总之,都由得你,如果你还念着几分兄弟旧情,你就最后陪我一次谈谈家常吧。”

    怔了怔,目光在酒壶上一瞟而过,萧玦知道萧琛误会了,只是此时也没有心情解释,总之等会他便会知道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他轻轻颔首,道:“你说。”

    “说什么呢?”萧琛任于海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轻轻端起酒杯,对着月光轻轻转动,玉色被月光反射的光芒映得他神容雪白,他沉吟半晌,突然一笑,“有很多话,放在心里好久好久,每日每夜都要咀嚼一遍,想着终有一日能和你细细的说,那该多好,可是真的轮到最后这个机会来说的时候,却突然发觉,原来已经不能说了,原来说也是没用的了……”

    是的,说什么呢?

    说那年半夜无眠,想起曾听丫鬟姐姐说撷梅园梅花开得好,只是里面住的四少爷整天舞枪弄棒,好生粗鲁,一时兴起爬起来,去了撷梅园,那梅花开得真好,嫩黄淡红洁白盈绿,映得楚天清澈,香雪千枝枝干横斜,一枝枝都是诗意……朔风里夜香暗飘,同时飘起的还有剑光。

    剑光如电,亮白之电,羿射九日之疾,海凝清光之敛,那少年身姿颀长劲健,步履轻捷灵动,翻覆长剑轻若无物,滚滚光华围绕着他飞旋,似凤舞似龙翔,似墨笔名家淋漓尽致的写意,笔笔都是吞吐风云的豪情,漫天的各色梅花为剑气惊起飞舞,再被剑光绞碎成芬芳嫣然的碎雪,落了他一身。

    那一肩的梅花雪啊,从此幽香不散,时时不请自来,叩问他的梦端。

    或者,说之后的书房相伴?

    他不爱读书,夫子的功课他总嫌浪费练剑时辰,自己便替他做,先写了他的,再写自己的,从此学得和他相似的字体,夫子的功课真多,他总在写啊写,手都酸了,偶一回头,见他风一般的卷进来,塞过来一颗果子——给!那树上最高的地方摘的!最大最红!

    ……他摸摸手腕,好像还在酸?那果子也好酸……他一口口吃了,瞅着他笑,他也笑,咽着口水。

    那树上,就一个果子。

    这一生,再吃不着那样的果子了啊……

    或者,说那年石板桥上的霜?

    从璟姐姐那里知道他要走的时候已经迟了,他怕赶不及,半夜匆匆起身,连大氅也来不及披,穿着便鞋便奔了出去,等了好久,便见他和她过来,一男一女,黑衣雪裳,在早秋的挂了霜色的枫树林中驰骋,那枫叶红得华丽喧嚣,却不及他们男的俊美女的绝色,好一对鲜明美丽的璧人,他那是第一次见她,倚着桥栏,对上那双请冷冷的目光和那明显与目光不符的微笑时,他便知道,她注定是他一生的敌人。

    他赢过,最终还是输了。

    因为,他爱她。

    那年,回家之后,他大病一场,后来风湿不去,深入肺腑,久病难医,其实就算没有这一遭,他也活不久了……

    萧琛淡淡的笑起来。

    值得吗?值得的。

    他神情凄凉而欣喜,怅然而满足,带着复杂的惘然疼痛之色,透过萧玦的眼睛,看向遥远的,他也许再也看不见的将来。

    萧玦一直注视着他的神情,耐心分享着他的沉默,见他如此苍凉的微笑,忍不住道:“阿琛,你为什么要——”

    “我说了我今天不想说这个。”萧琛打断他的话,将酒杯晃了晃,笑道:“哥哥,你来杀我,还想我老实说话,你弟弟没这么好欺负。”

    傲然一笑,神情间光风霁月,萧玦道:“你以为这是毒酒?朕是这样的人?你不信?朕陪你喝。”

    他正要斟酒,却为萧琛拦住。

    抬眉静静看着萧玦,萧琛道:“是我误会了哥哥,我给哥哥斟酒赔罪。”

    一笑松手,萧玦道:“也罢。”

    细细的斟了酒,萧琛又拿起自己的杯子,对着萧玦举杯一照,“咱们兄弟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干。”

    “干!”

    “陛下!”

    于海突然出声,手一伸拦住了萧玦欲待饮下的酒。

    烛光下他满面汗水,神情紧张的盯着杯中荡漾的酒液,仿佛那不是酒,而是蚀骨穿肠的毒水。

    萧玦怔了怔,正要发怒,一抬眼看见他神情,不由一惊,对面萧琛已经冷笑起来,道:“怕我下毒么?”

    萧玦长眉一皱,怒道:“于海,你昏了!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般僭越!”

    “陛下!”老于海噗通一跪,“是……是明姑娘的嘱咐……陛下万乘之尊,不可轻忽……请容老奴……容老奴一试……”

    听到明霜这个名字,萧玦顿时皱了眉,萧琛的冷笑却更加森然。

    于海只当没听见,见萧玦默许,抖抖索索自怀中掏出秦长歌给他的银针,往萧玦酒杯里一试。

    一线黑柱,淡淡浮现于明光灿烂的银针之上。

    有毒!

    萧玦霍然抬首,目光灼烈,逼视萧琛!

    萧琛却怔在了当地。

    冷冷凝视萧琛半晌,萧玦默不作声的站起,一脚踢翻酒壶酒杯,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走时步子太急,卷起的风,吹灭了本就微弱的灯芯。

    没有人看见,萧玦的一滴泪,落在了冰冷的尘埃里。

    黑暗如幕布唰啦啦的笼罩下来,遮住了所有惊愕至不敢置信的神情。

    萧琛僵硬在了黑暗中,半晌,缓缓伸出手,去触摸已经碎了的酒杯。

    他的骨节仿佛在这一瞬间突然僵死,每一动作都艰难的发出细微的声响。

    半晌,他仰首,一声长笑。

    悲愤如嘶。

    “好!好!你好——”

    乾元三年年末,一个不平静的年末,一个暗潮翻涌,卷起无数浪底沉渣,其影响深远注定要蔓延至今后漫长的岁月,蔓延到六国天下,蔓延出战火、苍生、争夺、杀戮、种种不可抗拒的风潮的年末。

    这一年帝国一直被遥远的阴影笼罩着的天空,因为一个布衣女子的一出惊天状纸,隐隐翻卷起猎猎彤云。

    她昂起的下颔,以一个坚定的姿态,便撬起了帝国最为信宠隆重的亲王的全部根基。

    还有些一时无法看见的牵扯变动与连根拔起,将如裂缝般,在将来的岁月里,无声洇染拓展开去。

    风雷将起,九州激荡。

    乾元三年十二月初四,旨意明发天下:“赵王萧琛,欺君罔上,擅杀无辜,处事妄诞放纵不羁,构陷罗织陷人于罪,革去王爵,安平宫。”

    旨意同时载明,当年长乐大火,系奸人设计所为,然国母洪福齐天,睿懿皇后未死,明宣太子无恙,皇后忠心部属多年后历经艰辛将太子送归西梁,现太子重居冠华宫,元月初一举行册封礼,皇后因三年前重伤未愈,现于海外仙居之地调养,待复原后凤驾再返。

    西梁百姓闻讯沸腾,连续三日自发上街鼓舞欢庆,当今在位多年,但一直无嗣,全西梁都在担忧他的承嗣问题,如今太子回归,国柞有继,何能不乐?

    更有很多百姓如潮般涌向圣德护国寺,争先为国母祈福,无数人捐香油点长明灯,佛前拜求开国皇后早日回归。

    新年新气象,新年的阳光,早早染上棺材店后院的花墙。

    花墙上,早早的开了一朵新桃。

    桃花娇艳,粉色嫣然,桃枝遒劲,姿态清美,花下轻衣散飞风韵秀致的女子,深深凝注着那朵桃花,目光邈远,如湛蓝天际云卷云舒。

    听得身后轮椅声响,她回身,一笑亦如桃花开放。

    “一切看似结束,一切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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