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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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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消息,贱价销售,谁要?”

    “我要,”秦长歌懒懒道:“一枚铜板,你不卖,我就没收风满楼。”

    撅撅嘴,包子无奈的道:“城西石板桥下面最穷的王老三家里突然阔了,搬到城北买了一座小院子。”

    他没头没脑这一句,原以为娘和干爹一定觉得无味不要听,那么将来也怪不着他不说实情了,不想那两人竟然齐齐转头,问:“哪来的银子?谁给的?”

    翻翻白眼,包子突然觉得和太聪明的人生活在一起实在不好玩,“不知道,王老三最近失踪了,今天又个来吃饭的人说起,怀疑那银子来路不正,他说就王老三那个刀疤脸三角眼的,哪配发财呢。”

    若有所思的听了,秦长歌拍拍儿子大头以示奖赏,对楚非欢点点头,直接出门了。

    她是去见萧玦。

    西梁律例,四品以上官员才可以为帝王召见,秦长歌还不够资格,所以萧玦只好约她宫外相见。

    距离李力案已有数日,萧玦一直没有和她联系,秦长歌心知肚明,这人是有心结了,她也懒得解释,让他自己静静想想也好。

    萧玦这次约在觞山,六月的觞山,清凉荫翠,繁花香茂,时有飞鸟啁啾而过,掠响松涛,于这幽幽山林之中,反衬出别样的寂静。

    沿着一弯清泉反向上行,水声叮咚,如珠落玉盘,水流尽头,半山之腰,有亭名:扶风。

    扶摇乘风,鹏翼千里,如此阔大的名字,正合亭下惊涛拍岸的滔滔遐水,意境非凡,令秦长歌想起去年夜访觞山,绝巅之上,将万世春缓缓倾入遐水以示祭奠的素玄,那日他衣襟如雪,神色怆然,飘逸潇洒之姿,仿佛亦将乘风而去。

    想起素玄,秦长歌不禁又再次叹息。

    这人自从回到郢都,就神龙见首不见尾,着实奇怪……

    叹息未完,已有人在亭中道:“你步子好快,武功果然进益了。”

    秦长歌抬头,看见背光的皇帝陛下,一身轻锦黑衣,袖角绣银龙飞舞,和掌中银质雕龙的酒杯非常协调,正举杯对她做出邀请的姿势。

    阳光在他身上细细的勾勒了一层辉煌的金边轮廓,他看来灿然如神。

    秦长歌眼角一扫四周,笑了笑,看来萧玦吸取上次两人单独出门险些丢掉性命的教训,老老实带了不少贴身护卫。

    在萧玦对面坐了,萧玦默不作声的亲自替她斟酒,秦长歌也就默不作声的喝了。

    风里传来松针的清香和四周的花香,都不抵这酒香浓郁,两人好似也爱上了这酒,硬是和酒拼上了,一杯接一杯的喝,转眼间一壶酒去了一半。

    萧玦酒量一向好,秦长歌也是越喝越清醒的人,两人目光灼灼,都只喝不说话。

    最后还是萧玦耐不住,无奈的道:“长歌,李翰这几日没有上朝。”

    秦长歌淡淡的唔了一声。

    “他老了许多,”萧玦盯着秦长歌,“长歌,不要误会我是为李力的事怪你,他是非杀不可的,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让李力认罪的?”

    如何让他认罪的?秦长歌盯着掌中酒杯,露出淡淡笑意。

    不外乎就是那些阴谋诡计,你这光明心性,何必要知道那些黑暗阴私的东西?

    好吧……你一定要知道,由得你。

    “我买通了李家的一个很得信任的家将,”秦长歌慢慢道:“他带了我安排的一个精擅内媚的女子去了刑部大牢,那女子一番媚术,迷得李力死去活来,欢好情迷之时,那女子便告诉李力,国公不忿帝王凉薄,欲待起兵自立,国公现在已经派人潜入幽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唯一碍难的就是公子现在羁押在牢,对方又咬得死紧,无法以无罪开释,若是一直不认罪关着不放,万一国公起事,李公子你一定会被皇帝砍了头,国公的意思,是要你赶紧认罪,他已经打通各方关节,到最后会判你流放燕州,到燕州必须经过幽州,到时命人假扮山贼,杀了押解官兵,救出你去,就地在幽州起事,等到国公从萧玦小儿手中夺了这江山,李公子你就是我朝的皇太子……”

    她讥诮的笑了笑,模仿那女子的口气道:“……奴婢在此先恭贺太子了,太子将来御临大宝,可莫忘记奴婢……”

    侧首看着萧玦,秦长歌微笑,“你说,这么美好的一番话,李力怎么会不动心?他当时眉飞色舞,恨不得放声大笑,本就被媚术和控心之术迷失了的心,很容易便被太子美梦冲昏头,怎么舍得不相信她的话?所以,他上堂时认供才会急不可耐,我想,他画押时一定想象成这是自己在用玺,黄绢裹着长枷也成了金丝龙袍,听说他认罪时,快乐得几乎笑出声来。”

    微微感叹,秦长歌道:“无论如何,他死之前,还是愉快的,也许你觉得他大笔一挥,墨迹落纸的那一刹,落地了自己的人头很凄惨很可笑,可是在当时,他是很开心的。”

    怔了半晌,萧玦忽的将掌中酒一仰头喝干,喃喃道:“好,好,杀人害人还能让被害人愉快的去死,我……佩服你。”

    仿佛没听出他的语气,秦长歌也一扬手,喝完了杯中酒。

    “那么李翰,又是怎么回事?”萧玦默然半晌,问了一直盘桓心头的疑惑。

    “李力上堂的那一刻,他已被我派出的高手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惊心的惨剧缘由被主使者淡淡说出,立即被鼓荡的山风吹散。

    但是有些砸入心底的震撼与黯然,却一时难以消除。

    萧玦怔怔看着山巅挂着的漂移的浮云,半天都没说出话来,他知道自己该感激长歌,感激她干净利落的解决了难题,雷霆万钧冰雪一片,强大有力的震慑了各方势力,亦博取了民心,又杀了该杀的人,维护了律法的正义,可谓难得的漂亮活计,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心很凉,彻入骨髓的凉。

    他听说过当时发生的一切,李力被诈招供,李力被杀时的震撼和群情涌动,死后尸首被万人糟践得只剩白骨……这一切落在一个老父眼里,却眼睁睁只能看着,连闭上眼睛逃避亲子被万人撕咬的那一幕都不能--何等的残忍。

    李翰,是他的救命恩人,当年他被人设计,错立军令状,最后一战时辰将到之际,他无奈之下带着死士闯营,身中暗箭,是李翰冒着箭雨拼死救护,又将他背出战场,等到回营时,精疲力竭身中三箭的李翰,一头栽倒在地,栽倒时犹自不忘将他先推到一边,生怕触动他箭伤。

    这些都是他醒来后听部下说的,自那日起,他便对自己发誓,苟富贵,莫相负,绝不做凉薄无德之主!

    如今,他却杀了他的独子,并让他眼睁睁不能逃避的看着爱子惨厉绝伦的死去。

    纵使李力有错,他也从未打算放过李力,可是,千错万错,死亡便已是最大的惩罚。

    杀掉李翰的独苗,他虽无悔,但已觉不安。

    如今他却黯然深凉,有一些一时说不清道不明却令他烦躁不安的隐忧,在心里抓挠着,一时却又理不清,到底为何担忧。

    他默默的坐着。

    遐水之水,不知疲倦向东奔流。

    载人间几多忧愁,几多悲欢?

    良久,萧玦抓过酒壶,一气喝个干净。

    涩然一笑,他道:“长歌,我心乱,我还是回去了,你和我一起下山吧。”

    摇摇头,秦长歌一指眼前苍茫云海,笑道:“此处风景独好,我再呆一会,你先回吧。”

    萧玦默然,转身离开,他匆匆行过觞山山道,在四周侍卫的迅速集结中快速离去,他步伐如此快速,掠动山道侧草地细密的绒草,那草俯伏于他黑底镏金边飞银龙的锦袍下,如同这江山这天下万民百官俯伏于他脚下,然而这一刻他却只想到过往那些杀人如草芥千里不留行的征战岁月,想到那个背他出尸山血海的粗豪汉子,想到长歌重生以来,越发温柔的微笑,越发漠然的眼光。

    他突然心生悲凉,却一时难明为何悲凉。

    他走后的扶风亭,步伐风声带起的亭角铜铃微微晃动,声声脆响,山腰一缕浮云飘摇动荡如烟光,光影后秦长歌神色不动的取过酒壶,轻轻摇了摇,无奈的道:“还真小气,一点都不肯剩给我啊……”

    清丽容颜噙一抹淡淡笑意,无波眼神满是通透的了然。

    仁厚重情的萧玦,会在听到真相后对她心生寒怖吧?会觉得她是故意不拦李翰到刑部大堂,而因此心寒吧?

    她是明白的……他毕竟不是皇宫中长大的孩子,从小学习的就是帝王之术,面对的就是阴诡杀机,早已锻造出冷硬悍厉的深沉心志,他只是一个普通王府长大的个性仁厚的孩子,劣境排斥造就了他的坚韧勇悍,沙场征战锻炼了他的铁血敢为,而那些阴谋算计,一直都是秦长歌一手操办,他懂,但是不愿为,他是战神,是属于光明和胜利的年轻皇帝,他的赤子心性,会使他在直面残忍时,也许会有些难以接受,甚至也许会……迁怒她?

    她明明知道。

    只是终究不忍见他那郁郁神色。

    只是,你离去得太早,你为什么不把想问的话问出来?

    我……其实有派人去拦阻李翰。

    但那晚,李翰根本不在府中,连我的手下也没找到他在哪里。

    良久,秦长歌站起,斜倚孤亭,遥望云霞深处漫漫长天,忽然一笑,一撒手,将酒壶扔入云海。

    无妨,他只是一时心结罢了,不管怎样,做仁厚英明之主,也比做阴毒暴君来得好……

    酒壶银光一闪,如流星没入云雾层层深不见底的深渊。转瞬不见。

    却隐约听得铿然一声。

    白云忽然一分,而烟霞忽起,层云深处,乍起鹤唳清音。

    其音清越,若凤翔舞,自蓬莱而生,自九天而降,星光穿越,仙气浩然。

    啸声未尽。

    长衣飞舞,仙姿逸然,宛如神祗开辟鸿蒙裂世而出,带着无尽的烈烈光华,一人自云裹雾绕的山崖深渊之上,冉冉而起。

    他脚下只有虚空浮云,却若有物托举一般,缓缓上升,最后停在半空不动,正对着秦长歌。

    手一抬。

    日光初生,月色乍起。

    那光芒转眼便到了秦长歌眼眸!

    上官清浔!

    这世间,除了剑仙,谁还能如此武功惊人,啸声如鹤?

    秦长歌的第一反应是庆幸。

    庆幸萧玦已经走了,护卫也随之而去,否则又要有人白死了。

    第二反应是立即做了个手势,暗示自己的护卫也无需动作。

    铿!

    剑光停在她眉睫前,寒气逼人。

    对面保养极佳的中年男子,明明很远,却象近在身侧,明明平视,却象傲然俯视般,看着她。

    只是……并无杀意。

    上官,是不会轻易杀人的。

    秦长歌只是在拼命的满面惊惶,双腿抖如筛糠。抖着嘴唇,吃吃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远远的,上官清浔横剑而指,皱眉看他,良久咦了一声。

    秦长歌继续做足胆小鬼模样,连滚带爬的躲到亭子角。

    上官清浔目光闪烁不定。

    这个人……奇怪……

    要不要……

    却有人突然大笑一声,骂:“哪家混账,乱扔东西砸到我头,害我比武输给师叔?”

    话声里,一道灿亮白线如火炮中的硝烟般,笔直飞速的自深渊下突然升起,浓厚的云雾立即宛如被利刃划开,齐刷刷分成两半,裂成整齐的天地之帛,再被那衣袂猎猎黑发飞扬的男子一拂袖间,大笑着卷入袖底。

    不同于上官清浔姿态蹈舞的缓步飞升,他来得飞快,闪电般惊动风雷,却姿态潇洒,光华逼人。

    秦长歌目光闪了闪。

    那人手中抓着刚才秦长歌扔下去的酒壶,看也不看秦长歌一眼,就手将酒壶做了个舀白云的姿势,大笑递到上官清浔面前,朗声道:“师叔,既已无酒,何如以山崖为几,以遐水为席,饮白云,就清风,吞吐烟霞,鲸吸沧海,然后你我再战三百回,方不负此一番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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