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想到，从父母那里听来的传闻，居然真有其事，且事实更令人动容百倍。

    “呜……姝姝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难过……我恨不能，恨不能杀了大伯一家人……我好恨……可是，我更想杀了自己，因为……因为当时，是我说不要他……不要他……呜……他眼里的痛苦，他的伤，他的鲜血……好多好多的血……那么重的伤……可是他依然不放弃我们的誓言，要救我，向我伸出手……”

    哐啷一声，小酒杯碎落在地，一片玉粒，折出冷凝的烛光，扎进眼中，一阵刺痛，冷凉。

    “是我……我该死……我才是伤他最重的人，我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是我，都是我……我根本配不上宣哥哥……如果，十年后的今天，他要来取我的性命，我也认了……只要，他……只要，他不再那么痛苦……不再为我流……那么多的血……血……”

    “美美……”低沉沙哑的声音，绻带着浓炽的情感，如绵密的大网，悄悄罩下。

    红烛下，垂挂了错长的烛泪，一颗接着一颗，不断新的累积，交融。

    轻幽的红光，映着泪涟涟的痛呼小脸，晃动着清晰的痛苦与凄艳，一次次的自责和忏悔，声声泣泪，句句恸心。

    “美美，别哭！”

    大手回揽，轻轻将爬在桌上的小人儿，拥进了怀中，那么轻，那么柔，那么用力，搅和着他眼底蕴藏了多年的情感，这一刻的深深相拥，令俊逸非凡、一向冷淡无波的面容上，微微颤抖，紧绷，纵闪过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无法言状的深刻眷恋。

    大掌，抬起小脸，一如多年前一般，轻轻拭去她颊上泪水，一颗又一颗，一遍又一遍。

    迷醉的大眼，当映上他俊柔的面容，睫羽一颤，又滑下两串泪水，她以为自己又在梦中，抖着双手，轻轻抚上他的眉眼，泪水，也掉得更凶了。

    情入愁肠，苦涩染尽，声色凄凄，“宣哥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美美不好……不要伤害自己不要为我流血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任性……我不该和表哥表姐撒破脸……我不该将小叶姐姐托进去……我不该胡乱变大变小惹到了那个皇帝……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不想你再为我受伤……我真是个扫帚星……扫帚星……可是，我真的……我不该说背信的话……让你难过……你一定很难过的……对不对……我知道，我都知道……因为我……我的心好痛啊……我不想和你分开……不想分开……可是可是……我已经……宣哥哥，美美……好想你……好想……不要离开我……”

    他一次又一次安慰，她的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下。

    “宣哥哥，美美不好……美美配不上……配不上你……”她伏在他怀中，失声痛哭，一下子，似乎将十年来的苦，痛，全部释放。突然，又抓住他的手，拉开广袖，哭问着，“你的伤，你的伤还痛吗？不要流血了……不要为了我……伤害自己……你知道吗？流那么多血……那么多，那么多……我的心有多痛吗？我不要你……再流血了……不要……不要……”

    温凉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在他手腕上，那里，只有浅浅的几道白印，从臂中，延向腕间，看得出，那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伤口。

    早已经好了！

    可是，对她来说，是永远的恶魔，她常常会梦见，他亲手削开动脉，将鲜红的血，喷向所有阻拦他前进的人。他煞血损命，以命相搏，全部都是为了她，为了她这个，到最后不得不背信弃义的自私小人。

    她一直一直都知道，伤他最深的是自己。

    她没有脸，再遵守那个最美好的“十年之约”。

    她没有信心，相信，他的爱依然属于自己。

    她更没有自信，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十年后的他，他眼中的责难，他的痛，他的恨，他的一切……

    她内疚，她在这十年选择了逃避，选择了利用龙哥哥和其他所有人，所有事，来遗忘对他的想念，思念……

    这一切的努力，原来都是徒劳。

    只要她还活着，她的情，爱，和身上所有的血液，她的心，就像永远指向南北的磁针，毫无疑问地，永远向着他，想着他，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