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交给心腹让他送去韦营,笑着想,一切还不是没有转圜。
既然南面战场已经安定,穆子滕是一定会回来救急的,越野信中措辞恳切,本可轻易打动穆子滕,然而画蛇添足的是,他对沈絮如的可割可弃,令穆子滕看得又惊又气,几近拍案而起。
“子滕,听说最近洪瀚抒卷土重来,北线战场竟无人能拦住他?”偏生沈絮如还是那样关心。
“是。夏官营红柳的兵马,对洪瀚抒而言形同虚设。他与林阡会合之后,虽非友人,却再不是敌人。他们一起,打击大哥。”穆子滕原想把信递给沈絮如看,可递到一半立即缩了回来,强笑,“大哥只说,希望我能抽身救他。”
沈絮如见他不肯将信给她,猜出个两三分来,悲叹一声,转头问那信使:“寨主的头痛症,最近可还发作么?”
“比往常发作得要多……”那信使不敢隐瞒,说到一半竟跪倒在地,“夫人,小的求夫人还是回去吧!寨主的病,实在需要夫人照顾!”
“是你求我,可寨主呢?”絮如摇头,目中流露一丝哀绝。
“夫人……”那信使知道自己的话代表不了越野,眼眶通红磕了好几个头,“不管寨主怎样对夫人,夫人永远是小的心里的寨主夫人。寨主确实没求夫人去,小的原也没资格代寨主求,只是,小的真不想看见寨主这般,这般憔悴……他的病,真的很重,小的害怕极了……”
越野生性多疑,人也深沉,不可能暴露内心想法,正常人都猜不透他,何况这么个小信使,但这番话发自肺腑,显然是关心备至,如此忠实,沈絮如怎能不被打动,饶是穆子滕,也有所感触,只得叫那个信使先行退下,同时也撕毁了那封信。
待沈絮如心情终于平复了,他知道不必再问她一句,她心太软,已经又决定回去越野身边,或许不再是因为爱,但她情愿以德报怨。
穆子滕心里隐约觉得失落,他不顾一切将她救出来,怎希望她还不觉醒再一次飞蛾扑火。
奈何,她终于还是越野的妻子。他原想对她讲,我去就可以,你别再去了。然而,病重的越野比什么都能够说服沈絮如。
与她一起走上返回下庄的路,他一路都在纠结着越野信的内容。越野已经不要她,她却还如此善良,他该如何是好。原来撕心裂肺是这样的感觉,他知道也许越野见到沈絮如的第一刻又会给她当头一棒,他却不忍心看见沈絮如的眼泪和绝望……
又回到那个那天黎明她醒来的地方,此时此刻正巧是黄昏,他把大队人马又放在岸边休憩,神情苦楚却逐渐坚定:乱世中,一切都可能是未知数,包括爱恨,包括生死,穆子滕,穆子滕,我也不想你将来后悔!
“子滕,怎么?”沈絮如察言观色。
“大嫂,可否不回去?”穆子滕一把拽住沈絮如的衣袖说。一干人等,无不看见他这般作为,谁都是始料不及。
“子滕?!”沈絮如大惊,忽忆穆子滕麾下的只言片语,指穆子滕曾在越野面前承认“奸情”。难道竟然都是真的?
“藕断丝连,太窝囊了。”穆子滕既捉住了她,就再不放开,管旁边有多少个目瞠着口结着,“他越野病重,可以找军医,找苏慕然,找第二个第三个苏慕然,我偏不信他没你沈絮如活不下去,我却只怕你沈絮如见到他就被他害死!”
沈絮如惊恐万分,岂能任凭他如此无礼,厉声喝的同时噙泪:“穆子滕,你放开!你怎能直呼寨主和我的名讳!你太放肆了!”
“放肆,偏要放肆怎么样!”穆子滕笑了,狠绝地继续捏着她的腕,“沈絮如,你已经狠心了半个月,只要忍过这一次你就解脱,别被一个小信使就影响了前功尽弃,你给我记住,越野那个男人——他不值得你心软!”
“穆子滕,越野是你的兄长……你怎能如此?!”沈絮如气急。
“他是我的兄长,我去救他天经地义,哪怕死在那里无怨无悔,但你没必要去,他不需要你,也分我的心。”穆子滕的声音越来越轻,口吻却越来越重,到最后一句,沈絮如的面色陡然一僵:“什……什么……”
“越野他不懂从一而终,那穆子滕也就不管朋友妻不可欺。”穆子滕一笑,深情看着沈絮如,“从跟随大哥的第一天起,子滕就对大嫂如大哥一样敬爱,大嫂每次受伤都会令子滕揪心,每次看到大嫂笑了子滕也会高兴……”
“别说了,你只是打抱不平,少年气性……”沈絮如噙泪摇头。
却无法打断穆子滕的话:“渐渐地,子滕就清楚了,十几年来,子滕一直未曾娶妻是为什么,尽量不在大哥大嫂身边出现是为什么,明明记性很差却能记得大嫂的腰伤怎么治是为什么。我曾对自己说,只要大哥对大嫂好,大嫂过得幸福,那就什么都够了……可世事却不尽如人意,大哥他竟不珍惜他所拥有。”
“沈絮如何德何能……”絮如流泪。
“大哥他,从来没有发现过么,大嫂在战斗的时候尤其的美?”穆子滕微笑,说得她愕然,“当然,迂腐起来也很美啊。”
沈絮如震惊原地,久久无言以对。
“回去,在韦营等我回去。”穆子滕温柔下令,眼神前所未有坚硬,“大嫂,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