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阵地,实乃耗敌元神损敌体力,料想宋贤失去记忆很快便会败阵。
然则宋贤毕竟剑法高强,素来不畏艰险、乐天知命的他危难当头镇定应敌,剑风落处剑法一如既往,潺丝剑犹如黑暗之中被一道火光照亮的一角雨幕,冷倚斜风,轻点夜幕,巧缀星侧。
而敌人,在百攻不破之后恼羞成怒,新一番攻势和着九霄暮笛以翻江倒海之力汹涌侵蚀潺丝剑身,企图创造出宋贤的破绽长驱直入,敌人双眼熬红,告诉宋贤:他对宋贤的嫉恨,在海枯石烂以后依旧至死不渝!
这一道强烈寒光,刺得宋贤清清楚楚:这世上,好像有各种各样的恨吧。sī仇,总是比公仇要渺小,却要密切紧张急迫焦虑得多,因为微不足道,所以才更加显眼,直至在一个人生命中举足轻重为止……
宋贤一笑,他失忆了,未必不是件好事啊,已经记不得,先前恨过谁……却也同时不记得,先前爱过谁……
以柔,克刚。
缘分使然,宋贤与敌人,前者存温文儒雅之气,因而剑中显文,染墨山水,轻如山涧西风,几乎全然不见,后者却剩山野村夫之质,剑法却是外表粗糙内涵锋利。
看似一文一武,一静一动,一柔一刚,实则却是旗鼓相当,销流云魂,折秋风寿。
无须编织,空中尽是潺丝剑剑影掷下的千丝万缕。敌人明显惊于宋贤情剑合一之jī越高亢,竟是表现地如此含蓄深邃不留痕迹,不管他是瞬即爆发妙手偶得还是向来高妙不lù声sè,敌人当然要被狠狠震撼一把!
天下武学果然博大精深,潺丝剑是这鼎盛江湖中一重少有境界,谁人能悟当中玄机!
从前宋贤的潺丝剑,久久都挣扎不前没有进步空间,徒有luàn眼之姿而少凌厉之势,可此时此刻,宋贤剑法里除了一种深刻的觉醒之外,任何缺憾都已经消失,眼睛虽然无端失明,剑路却清晰如常,随情而动,起伏周转,遂心应手——只因为,他心里有情,不是么?
慕容惨淡一笑:多少兵器练就,需要的是绝情绝义,唯有这潺丝剑,要的是融情于剑吧?林阡,你若是可以放过我和宋贤高飞远走,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因为,和我一起生活,才是对他最好的释放……
剑涤流风。
暗夜飞huā随气bō凋零,依逐着一段段好似从天偷来的银丝,细致地体会着潺潺轻缕上倾轧的辛酸——这也许就是宋贤最真实的灵魂?不是从前他对荆棘的寡情甚至无情,而真的是他曾经对yù泽现在给荆棘的深爱与疼惜?
帘外雨潺潺的那番意境,浇注在潺丝剑晶莹的身端,循环流淌,缠mian缱绻的雪白疏影,凝聚在这个人手中,抑或是心里……宋贤啊宋贤,其实,我想一直在你的心里……
瞬即疏松的紧密攻势,再一次全然绷紧——宋贤利用优势设计剑局,巧妙一次请君入瓮,敌人并非等闲之辈,平日里这种虚晃yòu敌敌人应该司空见惯,并未中计,然则宋贤适才这剑局施展得自然平和,不失优雅,虽lù破绽,亦近乎完美,敌人本能跟随,导剑入内,就像明知故犯般,再想挽回,已然不及!
眼看着敌人手中宝剑深陷潺丝剑四面包围之中只等着粉身碎骨,那一刻潺丝剑气凌云驾雾,封死了对手求生之门,那一瞬宋贤哪里是个双目暂时看不见的残疾人!
宋贤,却蓦然觉得从耳根到背部一阵燥热,不对,战斗还没有结束!
慕容看得真真切切,敌人的右手尽管已经笼罩在了潺丝剑下,却有第六只手指,纤长,yīn毒,直戳向宋贤手腕!
说时迟,那时快,宋贤一个急转猛然侧退几步,悬崖上立刻有土石松垮坠落,宋贤站直时,已是汗流浃背:好险!
高手对决,从来都是——行百里路半九十!
敌我反而分明,有六个指头的一流高手,而且是金人,慕容荆棘豁然开朗:“原来是金北第六郑觅云?”
“郑觅云?一点印象都没有……”宋贤坦然笑,若是记忆还在,恐怕也还是这么说。
“杨宋贤!”郑觅云大怒,“我不管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nòng得现在这般又失忆又失明,我只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郑觅云与宋贤之间,会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慕容蹙眉:难道,先前在山东红袄寨的时候,宋贤与郑觅云战场相逢过?
“潺、丝、剑。”郑觅云轻咬,“名不虚传,不过,现在能破我‘六指意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