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气,王者之风,川渟岳峙
凌大杰感动听着,却沉默不语,几十年袍泽之谊,他诚知王爷这句是宽慰,是以听了反而不受用
完颜永琏看出他仍不释怀,按上他的肩:“大杰,还记得第一次战败的经历吗?”
凌大杰一怔,努力追想,却记不起来:“不知是在颖水,或是清流关,与南宋官军战……记不太清了……”
“最刻骨铭心的,又是哪一败?”完颜永琏笑而离开,说话间凌大杰已随他走了一段路
“九年前的北疆,我军出兵大盐泺,我所领东路大军,被鞑靼部包围在龙驹河……那一战太过煎熬,负隅了三rì还未突围……等到王爷西路军连夜救援,才终于反败为胜”印象之深刻,使凌大杰回忆之时立刻能见到当时惨烈
“是啊,龙驹河之战确实凶险,你伤得尤其严重,获救时几近不治”
“幸得有王爷”凌大杰叹了一声,“却给王爷添麻烦了”他后来才听说,求援信号发出后,许多人都建议王爷大部队汇集后再救,然而王爷却连片刻都不曾休憩其实那一战王爷也很冒险,兵寡而粮在后王爷却当机立断、克敌制胜、旋乾转坤,经此一役将那鞑靼部全部剿灭
“与龙驹河相比,冯张庄之战,以至于泰安之战,又算得了什么?回想起来,不足挂齿?”这时,完颜永琏俯首笑看,他一怔,王爷原来等在这里
然而他却心念一动,想说,南宋义军,恐怕强于官军、直追北疆各部泰安之战没令凌大杰那么惨烈,是因为杨鞍给林阡拖了后腿,饶是如此,也已刻骨铭心
凌大杰还没想好怎么对王爷说,王爷已先问:“可知我第一次战败是在何处?最刻骨铭心又是何战?”凌大杰回神,尚不知王爷他也有败绩?于是聆听他说了下去,“倒是只败过一次,所以刻骨铭心”
“王爷何曾败过?”凌大杰奇问王爷纵横沙场数十载,与契丹、宋、鞑靼皆有过交锋,却堪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若非大金朝经济困难以防劳民伤财、王爷同意了皇上和大多数官员对北疆采取“防御”,这九年来王爷也不可能只修界壕边堡而不出兵北伐了,要是王爷执意“攻击”,只怕战史上又多了好几个手下败将
如今这山东之战,也同等劳民伤财,只是,已经被人打到家门口了,哪能任由着南宋义军胡来?林阡是自己冲过来要当王爷手下败将的,怨不得别人凌大杰想到林阡,忽又想起关于北疆经略朝臣们激烈的辩论,当时在于“北方有jǐng”,“劳民非便”,现在却是“北面与南面的威胁,哪个重”……
“我之战败,是前年秋天看错了形势,竟从北疆抽身而去了陇陕贻误了数月,才知北疆形势突变,那些部落盛衰,终没有按着我的想法来”完颜永琏扼腕,凌大杰当然记得了,前年年末,他也和王爷去了陇陕,还在地宫里与林阡打斗王爷是为了黑山渊声,亦是为了当时陇南尽落林阡手、陕西唇亡齿寒
前年秋天,他们放心离开北疆,是因为一如王爷所愿,草原上势力较强令王爷嗅出凶险的那对义父子终于反目、内讧,他们越乱,越是正合王爷心意但王爷看错了形势,没想到后期的变化,如王爷所言,“安排的某些棋子,自己跟自己杀了起来”所以部落盛衰与王爷设想背道而驰
凌大杰心一凛,其实不是战败——但也是战败,算漏了由于前年看错形势,近两年北方部落局势已经不受金朝控制,说什么这一次“凌、岳的大军都是从北疆赢足了回来”,只不过是对着边境上的汪古部罢了,汪古部,又哪是北疆最强的威胁?
北疆最强的威胁,是孛儿只斤铁木真
王爷对凌大杰岳离都指教过,此人眼下不在侵略金朝,但将来一定于大金朝而言,他与林阡,只是缓急之分,不分轻重凌大杰岳离的回归与逗留,不能太久,原因在此;凌大杰岳离的斗志士气,不能跌落,是因此
远虑近忧,一北一南,加之王爷在朝中有政敌牵绊,其实王爷也如同被三把刀剑架在脖子上,若有丝毫处理不当,整个大金都将危殆,但天幸风口浪尖的王爷、独木支撑着这个天下,从来都在政坛和战场维持平衡与安稳,泰然处之,云淡风轻令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有他一人在,任何敌人,都无机可乘
凌大杰叹了一声,这样一个没有对手的王爷,唯一仅有的一次战败也只是算漏了
“事后我反思说,轻敌当真不应该,他rì再与他在战场上见,我必要摒弃那些过去的不屑”这时王爷淡笑说
凌大杰一愣,点头早年王爷曾数次击败铁木真,自不会太将他在意;九年前王爷还对他不屑一顾,龙驹河之役后,封他的义父为王却只封了他部落官;王爷并没想到,短短几年过去他竟后来居上……三年前,铁木真与他的敌人交战却打入大金边墙来,那时就已经对边境露出了侵略之心甚至没把大金放在眼里,若非王爷的存在,不知会怎样嚣张
便那年,王爷与他在边境上再战数场,交锋持续数月,终将他和他的敌人们都打出了金朝,王爷从那时开始将他列为北疆群雄中的特别看重——然而,三年前只是特别看重,去年伊始,就不得不列为最看重,因为去年伊始,铁木真在草原的敌人就已无多,金朝北面,竟出现了一个趋于统一的国度
凌大杰不由感慨,去年伊始,金朝南面,难道不是一样,出现了一个趋于统一的国度……?
三年前铁木真还不及王爷,就像三年前林阡还在川蜀、不曾跨境抄掠;眼下铁木真在和他的兄弟战,就像眼下林阡也在和他的兄弟分……这两个劲敌都来势汹汹冲着王爷,王爷确实不可以掉以轻心,尽管,他一直以来都是当世第一人……
凌大杰这样想着,又百转千回起来这时,王爷恰话锋一转:“我需不再‘轻敌’,你凌大杰,是否也好改改你那动辄‘重敌’的毛病了?”
凌大杰一愣,登时脸上火辣辣的,思路终于回到眼前泰安风云中来
“冯张庄之战,我虽宽恕了你,却还是记着你的教训,只怪你想得太多、百转千回龙驹河之战,仔细考虑了只怕也是这么败的”完颜永琏笑道
“末将谨记”凌大杰点头,正sè,“会改这缺点、将功补过”
这三天来,随着岳离将杨致诚等人驱散殆尽、全面杜绝了凤箫吟被救可能,凌大杰也开始紧锣密鼓,蓄积起士气和战力对凤箫吟最后一击
此刻吟儿的处境与完颜永琏、林阡如出一辙,凌大杰、岳离、君剑这三把武器,时时刻刻都牢牢架在她脖子上
岳离这次毫不留情地事先就打开了可能救她的杨致诚,东南沿线宋军节节败退,凌大杰也调整了状态包围住箭杆峪、最近距离地拦挡住了她一切逃跑的方向,君剑则扼守于林阡和她之间的龙泉峰形势毫不乐观,她还不能上阵——
非但完颜永琏是她的父亲,有传言说,君剑复姓完颜,正是完颜永琏的三子,与君附、君随、君隐一母所出,只不受宠而已……也便是说,又一个亲生哥哥,与她生死相搏过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寨墙上眺望敌军,心中总是禁不住诸多感慨,这些年来,聚歼她的杀气全来自亲人
这次,终于轮到父亲亲眼看着
第1090章 疾风知劲草乱世出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