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丈夫何事足萦怀
四周群山跌宕起伏、东倒西歪横亘眼前,调军岭,便矗立在这泰安之东直指苍天怪石嶙峋,绝壁如削,yù上山去,只一条小道可登攀,敌人若想攻打就只能鱼贯而行,纵是身经百战也十分艰难高屋建瓴之势,难怪国安用设据点于此
待得山顶,可见山石垒成的女墙围裹着岩头,巍峨壮观,令人望而生畏;寨门处把守森严,一夫当关,千军难上杨妙真一路跟着林阡过来,看到这地势、寨墙,忽然就想起了扇子崖时期的那些少年……那些人,做梦都想要有这般好的条件妙真鼻子一酸:所以梁宿星能杀死姜蓟,却对安用叔叔无可奈何……
入军营内,见弓弩、箭矢、盾甲、抓钩充足,兵营内还设有酒、盐都院,帅旗飘展威风八面,又不免令妙真想起冯张庄时的种种窘境,直到听林阡对杨鞍说“战争真能磨砺一个人”的时候,才恍然,也许安用叔叔在“血洗调军岭”之前也是不善防守的,但因为遭遇了梁宿星才变得如今天这般强大?山东之战,不止完颜永琏在练兵
这时杨鞍点头说是,“安用先前攻击力强,防守却不足,今rì刮目相看”妙真领悟,心想,先前凌大杰在冯张庄磨练了师母、令我们找到了箭杆峪那么好的条件;现在被梁宿星这一打击,师母必当加强大面对岳离,也不会有事,一定会因祸得福……妙真转头看林阡,心中妥帖:何况,师母一直有师父撑腰呢
却是有些担心哥哥……妙真再看杨鞍,她听出他此时语带悲愁
自然悲愁,众兄弟在林阡与他一同来见国安用之前,已对他阐述了国安用等人的态度众人是眼看他对国安用那般亲信、那般憧憬,而不得不给他心理打一剂预防针只是,这难免给杨鞍浇了一盆冷水,虽然众人措辞都比较委婉,杨鞍却熟知国安用的xìng子,国安用和他一样把兄弟看得极重,认定了血洗调军岭那么多兄弟死是他杨鞍的错那就一生一世都是他的错
自然悲愁,怎是安用最不信任他?虽然他料定了前路会有反对的声音、要他伏罪的言论,也没想过是安用
最悲愁的是,他此刻终于体会到了林阡当初的心情,虽然这还是个铺垫而已,还没有真的当面对质……但鼓足勇气没有退却、他狠下心来到调军岭与国安用当面对质的原因,是不想这矛盾再反反复复演变下去了,再牵累多的人,再引发多的不信任……
“鞍哥,相信我一定可以”当到了国安用帐外,他颤抖的右臂被林阡攥紧
“总该面对的”他心里隐隐有了决定,一方面,他相信胜南已经帮他弥合了大半裂痕、他和国安用的矛盾没有先前他和林阡的大,他也相信国安用,不会比他冥顽不灵……一方面,他却也想过,毕竟他犯的错、引起的祸害比林阡大得多,如果真的没办法谅解,那也只能……
“终于肯回来了……”思路被打断,原是帘帐掀开又落下,国安用见是他来,冷笑相对,明明和刘二祖一样的话,却截然相反的口气,“盟王,带这种人回来,不怕多的兄弟走吗?”
骤然换了光线,杨鞍却觉得周围亮了,谁在说话说了什么他都没听,就看着对面那个他少时一直要好的朋友,国安用,战场合作比刘二祖少得多,却在蹴鞠场上、演武场上流逝过彼此的青年少……被膨胀的记忆掩住耳膜,他知道他是一时失聪
当今泰安五大战场,北战场靠吴越,南战场靠凤箫吟,西战场是刘二祖,东战场是国安用,除林阡外,独挡一面就这四个足可知杨鞍说“安用武功智谋不输我”所言非虚,这虎贲之士,力能扛鼎,武功绝对是杨鞍左右,谋略方面,曾以游击战给岳离都出过难题,有甚者他们今天也见到了——
这国安用能够与时俱进查漏补缺,梁宿星给他吃过苦头,他就针对梁宿星制盾备甲,向海逐浪以及袁家军学习川军的神臂弓、抓钩、床弩当初袁若那么好的老师在场,祝孟尝和吟儿也就看了惊奇没学好,这国安用却比他们厉害得多,间接学习也能像模像样
所以,也无怪乎国安用是山东大局逆转的最后希望
杨鞍的思路重接回——若冰释实在艰难……只要红袄寨能够翻身,即便要我杨鞍死……
听觉恢复,其实也不过片刻,冲进耳里的第一句话,是国安用面对林阡的毫不妥协:“盟王,若执意收回杨鞍而不惩处,则国安用走,否则,国安用不能向自己死去的兄弟们交代”
“错了安用,不该把调军岭血洗全然归咎到他的身上,那是金军刻意的杀戮,是梁宿星的罪,并非鞍哥的过失,他若是能够预知,绝不会放任金人,如今也后悔莫及安用,记得过去与他的兄弟情义,你知道鞍哥是怎样的人”林阡据理力争
“他曾经是我兄弟,他害的却也是我兄弟;他不是直接的凶手,他却是祸根,危害比梁宿星大,居心亦比黄掴险恶”国安用狠狠地对着杨鞍
历史重演,语气神态都一样置身局外,杨鞍才知曾经的那个自己完全想岔
“安用,鞍哥没有变质、没有降金,先前我让逐浪对你叙说,你竟一概不予取信?”林阡亦难免震惊国安用的敌意比他所想强烈——不仅怪责杨鞍,还觉得他是jiān恶,与金军一样是他的仇敌
“盟王,我不是不信你,而是担忧你忽略了一些细节,你因为过往的情谊而过分相信他”国安用说,“腊月廿八,杨鞍的叛变,盟王说他不是为了争权夺利,只是因为误解盟王这句话本身就说不通——有误解可以对我们说,凭何直接去找金人?”
林阡看了一眼杨鞍,知道那时候杨鞍不肯抹黑了他,宁可不说,却偏偏找了个最不该找的敌人,也许该怪那敌人时时刻刻都环绕在杨鞍身旁,比当时的国安用刘二祖等人近谁教那时候杨鞍正在冯张庄里养伤……种种巧合,使得杨鞍在莫名其妙叛变之后,被人形容成是“不得志”“争权夺利”
“那是因为鞍哥不肯将我诋毁,才未向你们公开说”林阡解释
“是吗,我怎么听到了后来他对你的所有诋毁?”国安用冷笑看着杨鞍,“他甚至鼓动义斌、石珪、史泼立等人全数在营帐内将你擒拿?若非义斌石珪忠心,只怕你已身死名裂”
“那已是后来的事”妙真急道,她知事件不巧林阡点头,正待说那是杨鞍受帅帐相杀的影响,国安用又开口:“我来告诉你们他叛变的初衷,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迂回,他就是为了争权夺利,他本来就是想投降并依附金人的,他想倒戈相向剿匪立功,只不过,金人看不上他,用了他一次就将他扔了而已他没想到会这样,两面都不讨好,被金军甩开了当然不会再回去,所以才想方设法、装成好人、装成无辜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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