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起眉头,不解地问:“为什么呀?他都打你。”
我不想告诉她我不离只是因为我现在不稳定,需要繁音庇护,毕竟他仍有心帮我,好过外人。我觉得这个理由虽然是真的,但是太冰冷了,即便她接受了,也会觉得难过。于是我稍微美化了它一下,“因为离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搬走就好了,而是要经过一些准备。虽然你和妹妹很快就长大了,但妈妈还是希望能创造一些好的条件,让你们能够经常和爸爸见面。也在这段时间里帮助爸爸治病,因为爸爸也在很努力地照顾你们,我不希望离婚之后让他失去你们。”
她嘟起了嘴巴。
我真羡慕她,即便繁音待她这么好,她还是能在第一时间权衡得失,做出决定。这份清醒是我所不具备的,由此我更加确定不仅繁音、我也是扭曲的。
沉默了半晌,我又说:“妈妈答应你,会尽快跟他离婚,而且这段时间,会让你跟妹妹不见他,好不好?”
她勉强地点点头。
我搂过她,心里再度涌上了那种无力感:我总是告诉自己要让我的孩子幸福,然而到如今,她都快六岁了,除了过早地懂了事,并没有幸福过。
可见,我真的搞砸了一切:作为女儿我是被嫌弃的,作为妻子我是愚蠢的,作为母亲,我也是失败的。
之后我问:“既然你这么想妈妈跟爸爸离婚,为什么还把手枪给爸爸呢?你不怕他伤害你吗?”
“怕。”她咬着嘴唇,说:“可是他说你很危险,我知道我还小,帮不到什么忙。”
“但如果那不是你爸爸,他就会用手枪打你的。”
“不会的。”她回答得非常干脆。
我不由一愣,她又说:“我知道那是我爸爸。妈妈,我知道我爸爸是好人,可是他有坏叔叔。我好怕他,可我害怕的是坏叔叔,不是我爸爸。欺负妹妹的也是坏叔叔,我都知道。等我爸爸好了,咱们还跟他在一起。”
我不由眼眶一酸,没有说话。
怜茵的状况还挺好的,就是依然害怕,我哄了她一会儿,待她稍微稳定,便决定晚点再自己来。念念也不想出去见繁音,我知道她嘴上那么说,心里却对这两个人格没底,由此而产生的恐惧无法消除。
等我看过孩子们出去时,发现繁音并不在。问过随扈才知他去看我养父了,我不想去,总不能拦着他,便去找怜茵的医生聊了聊,而后正要回病房再看看孩子,繁音便回来了。
我便没进去,站在门口等他,他朝病房里的方向看了看,神态有些紧张局促,也不说话。
我问:“你不想问问她的身体么?”
“我问过医生了。”他抿了抿嘴,问:“念念呢?”
“她不想出来,还是有点怕你。”我不想把念念赞成离婚的意思转达给他,“你不要太难过,她说她知道你是好爸爸,她只是害怕你犯病。她以为你的病能治好,觉得等你的病治好就可以了。”
他点头,依然皱着眉。
我很满意,不由笑了。
他问:“笑什么?”
“笑你没有觉得欣慰。”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觉得心酸。”他说这几个字时,眼圈蓦地红了,似乎努力忍了忍,最终没有失态,“她还不到六岁。”
我知道他是真的很动情,所有人里面,他最爱的是念念,感情之深连茵茵都比不上,而且这份感情是完全无条件的,他不需要念念为他做任何事。我便没有借机挖苦他,而是说:“别难过了,孩子理解你是好事,你认真吃药,把病情控制好,就是对她最好的。”
他望了望我,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之后我们都饿得要命,便去吃饭。因为是在饭店解决,周助理便和我们一起,还有几个其他心腹。其中一个姓郑的中年人是苏益名的副手,苏益名突然去世,只有让他先接手安排行程。他们已经讨论好了这个月的行程,安排得很密集,且每周六都安排去看我养父。
我知道他们这样安排的用意,是要我表现得孝顺些,这已经不是我的个人喜好问题,而是形象问题。我也就没有反驳,默默听着,发表意见的也是繁音,我什么都不懂,就像个傀儡。
吃完饭后,礼堂那边来了消息,郑先生说他们已经出结果了。
繁音一下就变得饶有兴致,“谁活着?”
“老太太。”
繁音扬了扬眉,没说话。
我忙问:“只有她一个?”
不是四个名额吗?
“只有她还活着。”郑先生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亦或是他比较有阅历,因此表现得非常淡定。
繁音便笑了,也不解释,似乎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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