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传承,无论在哪家都是大事,洛阳裴氏因裴阳之妻甄氏有孕,气氛怪异,长安城中的代王府,又是另一重天地。
“龙凤双生,多少年没见过了!”沈曼凑过去瞧了瞧两个熟睡的孩子,轻声道,“恪郎,你瞧,他们生得多好?”
秦恪中年得子,虽是不放在心里的媵妾所生,但龙凤双生的吉兆还是令他喜气盈腮,见新得的一儿一女虽是红红的,五官皱在一起,看不出哪里可爱,健康壮实却毋庸置疑。
想到自己这等年纪还能有儿子,再撑个十几二十年不成问题,到那时候,这孩子也长大了,可以奉养曼娘,帮扶裹儿,秦恪的笑意刚盈上眉间,神色又黯淡了下来。
他想到了早逝的嫡长子秦琨;风雪之夜,在废弃的道观里出生,连襁褓都没有的秦琬;还有他与沈曼最小的儿子,秦琰。他是多么期盼那个孩子的到来啊!但那孩子在沈曼肚子里的时候就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一生下来就瘦弱得很,无论怎么拍他的屁股都没力气哭出声,甚至没睁眼看一看这个世界,就这么……
想到这里,秦恪踉跄后退一步,被沈曼扶住,猛地抬头,发现沈曼眼中也盈满了泪光。
“曼娘——”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说这些。”沈曼扬起一抹微笑,泪花却未曾褪去,“卢氏生子有功,又是难得的祥瑞,不妨先封她为媵。再过几年,孩子站住了,为抬高她的身份,再封她为孺人不迟。”
这话若是由别人说出来,未免有打压妾室的嫌疑,但沈曼与秦恪同甘共苦十年,情分非比寻常,莫要说只是先封卢春草为媵,即便去母留子,代王也只会说一声不大好,最后还是会听的。更何况,秦恪一点都不觉得沈曼说的有错——他前几年得的庶子,不就是因为封了庶子的生母徐氏做媵,结果徐氏心大了,一心与沈曼争锋,把孩子当做工具,才让那孩子白白夭折么?
亲王可以有十个媵,却只能有两个孺人,正五品和从六品的差距太大,即便卢氏瞧上去不像得志便猖狂的人,代王也不愿意给她过多的体面,从而戳到发妻的伤口。
代王得了一儿一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里,圣人欣喜非常,本打算赐下诸多赏赐,却又想到秦琬之前说过的话,登时迟疑起来。
庶子再好,终究不是王妃肚子里出来的,没了这层名正言顺的底气,便少了一分堂堂正正。无论怯懦无能还是野心勃勃,终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事情,自己也莫要赏赐太厚。小儿本就脆弱,又是庶出,担不起太大的福分,但这又是一桩喜事……圣人沉吟片刻,命人取了两封玉轴,亲笔书写了两封圣旨,命人随赏赐一道送去代王府。
卢春草醒过来的时候,便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重复:“追封代王的嫡长子秦琨为晋阳郡王,嫡次子秦琰为桑乾郡王,这,这——”我的儿女刚出生,你居然追封死人?晦不晦气啊!
察觉到她字里行间隐隐带出来的怒气,使女倒抽一口冷气,忙不迭劝道:“这是圣人的恩赐,代王府出了两个郡王,颜面上也有光彩,主子万万不可失了冷静!”龙凤双胎再怎么吉祥,到底只是亲王的庶子,又不是皇帝的儿女,圣人追封得又是王妃死去的两个儿子,你不过一介姬妾,有什么资格置喙圣人的决定?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王妃生下了儿女,圣人在这时候追封代王的两个嫡子,她也只有感激涕零的份,毕竟,郡王可是享皇家香火祭祀的啊!
卢春草也冷静下来,她明白,这事不是最要紧的,活人也不该和死人计较,关键是——不能让王妃将她的儿女给抱走!她的孩子当然要她来养,凭什么要让给另一个女人?
秦琬可不知卢春草的可笑决心,她听见自己的兄弟被追封,心中有些伤怀,玉迟却道:“恭喜县主,贺喜县主。”
“玉先生,你——唉,你这样说,也不怕我生气。”
“逝者已矣,县主还是朝前看的好。”玉迟笑道,“明年代王殿下就能成为晋王殿下,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桑乾是代郡的郡治不假,晋阳却是太原的郡治,追封代王的嫡长子为晋阳郡王,次子才是桑乾郡王,圣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秦琬闻言,有些无奈:“就怕圣人的意思表露得太明显,诸王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