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看,时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我不喜欢这里”的骇人气息。
“我看他不喜欢这里。”楚玦转过头来,“你这就没安静点的地方?给他换一个。”
于嘉泽摇摇头,拖长音调说:“换个地方也一样。”
楚玦跟于嘉泽说着话,却忽的觉察到有另一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隐在暗处,似是错觉。
他循着这道目光看去,只见到一个男人,介于光影明暗之间,藏在光线深处的一面,更显得诡谲。
见到楚玦往这边看,那个人稍稍愣了愣,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略带歉意地笑了笑,随后移开了视线。
仿佛先前的注视只是出于欣赏,只是一不小心失了分寸。
“那边有人看你?”于嘉泽也往那边看了一眼,没往心里去。
像楚玦这样漂亮又独具魅力的omega,在人群中总是引人注目的存在。时常有人会偷看几眼,楚玦身边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人已经收回目光了,先前那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却仿佛已经化作实质粘附在他身上,并未随着他目光的收回而散去。
那不是恋慕的眼神。
楚玦直觉那人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具体的。
毕竟那人只是注视着他,没有做其他什么。
他摇摇头将心中的异样感驱逐出去,正欲起身,忽然有个人跑过来,对着于嘉泽说:
“洗手间有个omega发热期失控了,情况不太好,而且他的信息素级别比较高,刚刚几个alpha路过门口,没进去,都受到影响了。我们现在已经把洗手间那边封死了,找了几个beta在那里。——有抑制剂吗?”
于嘉泽脸『色』一变,“失控了?怎么可能?”
于嘉泽本人是个纯正的omega,omega会经历的问题他全都经历过,自然也知道omega出门在外突然发.情,又没有抑制剂,会是个什么尴尬又无助的境遇。所以他开的这家酒吧,专门针对omega的这类问题,设计了极其人『性』化的免费抑制剂自助服务。
营业至今,鲜少出现诸如此类omega失控的情况。
可偏偏今天就出了意外。
“自助机里只剩一支抑制剂了,已经给他注『射』过一次,但是好像没有完全压制下来,他还在继续发热。”
旁边的楚玦皱紧了眉头,总感觉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于嘉泽愣了愣神,自助机里只剩一支抑制剂的情况不是没有过,但——
“一支还不够他用的?”
“对,真是奇怪……”
“我去看看。”于嘉泽说。
楚玦喃喃着重复了一遍:“一支还不够用……?”
他敏锐地感觉出其中的端倪,迅速地站起来,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
他们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恰好路过刚刚那个隐在暗处中的人。
那个人也站起来,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他站起身来时,食指勾着衣领边,微微理了理。楚玦分明看到他的肩膀处,有一个细密而精致的纹身,顺着肩膀蜿蜒而出。只是那个画面一闪而过,楚玦并没有看清楚。
很快,楚玦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洗手间失控的omega这件事上。
门口站着几个beta店员,引导其他想进洗手间的人前往另外的洗手间。
“抑制剂!”一个beta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先再给他注『射』一支然后送医院?”
于嘉泽点点头。
于嘉泽询问了一下情况,听见没闹出更大的动静之后就打算离开了。于嘉泽也是omega,贸然进去会受到影响,这种涉及信息素的事情自然还是让beta来处理比较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抱歉,可以让让吗?”他礼貌地说,“里面是我的omega。他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拿着抑制剂的那个人见状有点傻眼:“那这,还要不要……?”
“你的omega?”于嘉泽将信将疑地重复道。
着实有些奇怪,自己的omega就在不到百米的地方进入发热期,这人居然无动于衷,等到事态严重才过来。
真正在意自己omega的alpha,不应该这样无所谓才对。
“确实是我的omega。”他微笑着说,“我已经标记过他——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于嘉泽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还是不太相信:“那你怎么现在才来?”
他仿佛早就知道于嘉泽会问什么,对答如流:“刚刚闹了点小矛盾,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很正常的回答。
楚玦心中疑虑未消,果断地拨开前面挡着的几个beta,径直走进去。
于嘉泽一抬眼,楚玦人影都没了,他大声喝道:“楚玦!”
“我可以进去了吗?”alpha见到楚玦走进去,眼睛望向楚玦离开的方向,语气诚恳而急切,“请谅解一下我的心情,我的omega在里面失控,我很着急。”
.
走过一条长廊拐弯后,楚玦走进洗手间里面,看见了那个失控的omega。
即使已经注『射』过抑制剂,这个omega依然没有摆脱发热期带来的难耐,意识仍旧在不清醒的边缘沉浮。
楚玦缓缓蹲下来,低头审视这个处于发热期的omega。
这副模样,每一个omega都很熟悉。
楚玦也不例外。
他离得近,omega的甜香在四周萦绕。
omega抓住楚玦的手,力道不重,却又好像已经用尽了力气,泪水簌簌滚落,像是在求楚玦救他。
“再忍忍。”楚玦任由着omega将他的手臂抓红,这种时候他只能给予一点微乎其微的慰藉,尽管那也毫无用处,“抑制剂应该很快就来了。”
说罢他又径自皱了皱眉,刚刚明明看见有beta拿着抑制剂在门口,为什么还没有进来?
接着楚玦又听到这个omega在说话,声音细微如蚊蚋,他得再低些头才能勉强听清楚。
omega说的是“抑制剂没用”。
楚玦眉头皱得更深了。
抑制剂没用……?
楚玦闭上眼睛,眼帘闭合的一瞬,黑暗与之俱来。一些久远的、尘封许久的往事,与似曾相识的场景相伴着浮现出来。
良久,他重新睁开眼睛。
“冒犯一下。”
像是想要验证什么似的,他两指拨开omega颈侧的头发,omega的腺体暴『露』在空气中。
脆弱的omega腺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斑驳的印记足以说明这个omega经历过什么。
“怎么?先生对我的omega感兴趣?”突然,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伴随着淡淡的信息素气息。眼前的omega感受到来者的信息素气息,变得更为躁动起来。
一只手从楚玦侧面伸过来,拽起地上的omega。
楚玦回过头,是刚刚外面那个,注视他的alpha。
alpha都不喜欢在这种时候被打扰,更不喜欢自己的omega在发热期被旁人看了去,即使这个“旁人”也是omega,也不行。
眼前这个alpha虽然搂着他的omega,目光却一直落在楚玦身上。
与此同时,他的信息素稍稍释放出来。
楚玦站起来,神『色』稍变。
他闻到了这个人的信息素。
那是与时钊信息素气息极为相似的味道。
柏木香。
上一次闻到这个味道,还是在帝国研究所实验室。
那个实验体一号。
楚玦下意识地去看他的脸。
上回那个实验体一号的脸,楚玦是见过的。
然而,眼前这个人,与那个实验体一号,并不是同一个人。
辨认过后,楚玦也感觉出来了,眼前这个alpha与一号确实不是同一个,也不应该是同一个。
从相似『性』上来看,此人的信息素比一号纯度高很多,如果说一号与时钊的信息素相似度有百分之七八十,眼前这个相似度就已经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他看着楚玦,含着笑说,“接下来的内容,可能不太适合旁人观看。”
楚玦看了看他怀里的那个omega,在见到alpha之后难受地缠上去,行为举止却带着微微的颤抖,好似对自己的alpha相当畏惧。
不像是平等的ao关系。
“还不走吗?”alpha又强调了一声。
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楚玦没兴趣观赏他们接下来会做的事情,冷淡地说了声“打扰”就转身离去。
直到楚玦走远,alpha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收回,勉为其难地看向这个正处于发热期的omega。
“你比他差远了……”他对待omega的态度很随意,就像在挑拣菜市场里的蔬果,他的拇指摩挲过omega脖颈处的腺体,耐心似乎已经在用尽的边缘,“t值什么时候才能稳定?”
随后,隔间里传来omega疼痛的呜咽:“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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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洗手间出来,楚玦仍然在思考刚刚发生的事情。那个alpha与实验体一号的区别,绝不仅仅在于信息素。
他有着独立的人格和清醒的神智,与受人支配的实验体一号截然不同。
楚玦想得入神,自己都没注意自己在往哪边走。
眼见着就要撞上障碍物,一只手伸出来挡住他的去路,拽住他:“看路。”
楚玦抬眼一看,是时钊。
“你总算是出来了啊,”于嘉泽看见楚玦的人,当即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提高了音量,“你说你进去凑合什么?我知道你厉害,但里面再怎么说也是个发热期的omega!万一受到影响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于嘉泽说到这里又停住了,话锋一转,“而且后来那个alpha还进去了!——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楚玦回得心不在焉。
时钊警醒起来:“什么alpha?”
于嘉泽见楚玦状态不对,倏地走前两步,拽住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他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看到了什么?”
一时间,楚玦左右手都被人攥着,场面在旁人看来有些滑稽。
“没说什么。打了个招呼。”楚玦说。
“就打招呼?”于嘉泽狐疑地道。
“不然还能干什么。别抓着我了,”楚玦反应慢半拍似的,这会儿才真正回过神来,晃了晃自己的手,“我又没什么事。”
于嘉泽欲言又止:“你刚刚……”
“刚刚怎么了?”楚玦像没事人一样反问道。
于嘉泽将担心的话咽回去,嘴唇动了动,只说:“没事就行。”
楚玦又斜眼看了看自己左边,于嘉泽已经松手了,时钊还没放。
楚玦没说什么,抬眼跟于嘉泽说:“我们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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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繁华的城市亮起颜『色』各异的灯,车行道上路灯亮如白昼,林立的大厦侧面流动着五彩的光,不远处的电子屏上不知停歇地闪烁着光芒,所有光亮交相辉映,仿佛要一路延伸,直至地平线尽头。
鳞次栉比的高楼间,不知从哪个缝隙中透出一层淡蓝『色』的莹莹冷光。楚玦一眼望过去,不知怎的想起自己第一次在研究所见到时钊的那天。
锋芒毕『露』的少年alpha,居高临下地俯视研究员,张扬又凌厉。
而那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眼底折『射』出来的光,就像现在眼前这样。
楚玦一路没怎么说话,回到家中,坐着静静等时钊洗漱完。
然后他看着时钊躺上床,靠着门边说:
“睡吧。很晚了。”
楚玦抬手关了灯。
家里一片黑暗。
静谧蔓延开来,落针可闻。
时钊睁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凝视着天花板。
浓重夜『色』将房间重重包裹,犹如罩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黑『色』幕布。
楚玦家选址奇特,即使在白天,采光也算不上特别好。
到了晚上,如果不开灯,完全可以做到没有一丝光亮。
时钊突然想到了什么,倏地从床上跃起,跑出房间,二话不说地推开隔壁房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