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克脸喘了口气,说道,“我一定要下去看看。”
不出所料的回答,老蒋没再说什么,稍稍活动了一下双腿,起身离开。
当晚,卓凡和玛依莎来看过扑克脸,阿慎也趁老蒋离开后来了一小会儿,然后离开了。只有俞悦,没有出现,却是一夜没睡。
入夜后,俞悦听着窗外风声渐起,船体颠簸起来,原本没有睡意的她更是一点也睡不着了。她起身披了一件毛衣就往外面走。初春的海上依旧冷风瑟瑟,寒气像是从她每个毛孔里钻进来,她打了个哆嗦,依旧往甲板上走。
甲板上的风很大,迎面吹来,吹地俞悦的头发使劲往后扬。她用手梳了梳自己的头发,自从阿慎飞机失事之后,她就没有理过发,半年多的时间,头发由原来的齐肩短发,长到了长发。海上很黑,分辨不出海和天,抬头也没有星空,只有浓黑密布的乌云,翻滚着压下来。
“要下雨了。”身后传来略带沙哑的声音。
俞悦辨别出了那声音,她勉强挤出笑容,回头看着从黑暗里走来的扑克脸。
扑克脸裹紧了长长的羽绒服,从船舱那头走来,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俞悦,又看看天。“应该是场很大的暴风雨。”
“我们可以安然度过吗?”俞悦心里平静,此时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这连她自己也感觉到诧异。
“会的,这艘船原来是船厂生产给德国船用公司的,无论是设计还是装备,都是一流的,这样的海上风暴,不成问题。”扑克脸迟疑了一瞬,说道,“这艘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名叫鲸鱼号。”
“鲸鱼号,是海里的那个鲸鱼吗?”俞悦微微笑道。“这个船用公司还真浪漫。”
“浪漫的是船用公司的老板,听说,他很爱他的妻子,曾经答应她要带她出海看鲸鱼,可是生意上太忙了,根本抽不出时间。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后来有那么一天,他的妻子车祸去世了。他才发现自己在忙碌里错过了这么多……”
“原来这艘鲸鱼号,竟然是他送给亡妻的礼物。”俞悦回头看着这艘船。当初阿慎订下这艘船的时候,她曾经反对过,这艘船太过豪华,根本不适合这次危险的出行。而现在,当她看到整个船体,在滚滚乌云下反射着幽暗冷艳的光,像是海里的鲸鱼,无声地前行。她竟对这次出海打从心里产生了敬畏,也对这艘船,产生了别样的情愫。她把飘飞到耳边的发丝别过耳后,说道,“你知道吗?以前阿慎也是整天整天的忙,我们几乎没有时间在一起。不过老天对我比对那个老板好多了,至少现在,阿慎天天都陪在我身边。”
扑克脸心猛地一紧,他心里深藏的懊悔和歉疚无法说出口,只能借由这艘船的故事来表达。只不过,再怎么说,愉悦身边,已经不是他了。俞悦口中说的现在,只是过去自然的延续,没有对过去的纠结,只有对现在的庆幸。他又怎么能够忍心打碎她的美梦。
扑克脸脱下身上的羽绒服,披到俞悦肩头。
海风夹杂着扑克脸身上的气息,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气味。当俞悦多年后回忆起来,闭上眼睛,似乎仍然可以闻到,当晚,海风夹杂着扑克脸身上淡淡的香气。
风声远了。
当俞悦回神过来,扑克脸已经不在了。她心里的怅惘没来由地涌上来。海风更盛,海水翻涌。俞悦裹紧扑克脸的羽绒服,羽绒服上残留着扑克脸微弱的温度,她竟觉得有些怀念和眷恋。再一次将羽绒服裹得更紧,往回走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气一场恶劣。狂风大作,夹杂着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钢化玻璃上,如同老天在向这出海的人发泄心里的怨恨。所有人聚集到扑克脸的房间,小小的房间里顿时变得非常温暖。扑克脸已经换好潜水服,外面套了俞悦刚送还回来的羽绒服,坐在床边的沙发里。
其他人或坐或站,面带愁容。
“天气这么差,你们还要下海吗?”卓凡忍不住首先问道,透着担心。
老蒋巴不得天气一直这么恶劣,他们或许可以因此打道回府。想到这里,他看看扑克脸已经换好的衣服,叹了口气,对卓凡说道,“海面天气恶劣,但海底却很平静。”
“可是你们要怎么才能潜下去?”卓凡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刚说完,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他。
“我先下去。把绳子牵引下去,如果你们要下海,就顺着绳子下来。”
“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卓凡为扑克脸执意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海感到不可思议,“说不定这暴风雨很快就停了。”
扑克脸摇摇头,眼神里尽是担忧,“出海之前,我听过预报,这次的风暴不会那么快结束,最少要持续一周。”
卓凡不说话了,他知道一周意味着什么。他们只准备了一周的食物和水。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阿慎责备道,“你这是要拖着所有人跟你送死吗?”
“你什么意思?”老蒋反驳,老蒋知道扑克脸着急的原因。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他的身体在衰退,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如果你们不愿意下海,就我和扑克脸下。在船上很安全。”
“是啊,幸好我准备了一条大船,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阿慎不依不挠。
“是啊,多谢你!”老蒋越发没有好气,扑克脸的不学无术和肆无忌惮,早就已经让老蒋厌烦至极,“你以为你怎么可以借到这条船,还不是因为……”
“老蒋,别说了。”扑克脸轻声制止。他低着头,慢慢说道,“因为我身体的原因,让大家冒险了,很抱歉。”他抬起头,看着俞悦说道,“你和阿慎就留在船上吧,我和老蒋下海。”扑克脸说完,朝老蒋点点头,取过放在角落的背包,就往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