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也没有多说,帮着月娘将院子的草药分摘放好,该收的收起来,没有晾干的还需得再晒晒,免得长了霉。两个人谁也没有说,但彼此俱已明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不提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粗茶淡饭,也是秀色可餐,月娘捧着碗,不时看看那棵杏树底下,眼中有缕缕伤楚和缅怀。雏鹰长大,总有翱翔长空的意气,向往山外的世界,不过仗剑走天涯的红尘世间,到底是十万名利场,成名者少,碌碌无为更多,像埋在杏树下的骨灰一样的也不少,不知道当他们的儿子身染重病,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时候会不会后悔。那条路,李落走过,月娘走过,走完那条路,才会明白最初时风景的珍贵和好看,不过却不能对踏上那条路的人,包括虚境中他们的儿子说些什么,没有看过风景,总觉得会有更好的风景就在前头,心境不到,自然体会不出平平淡淡的真实和安逸。
李落也渐渐感受到了月娘的孤单和坚持,比起月娘,他依旧还在那条不归路上走着,没有回头,而月娘却已经卸下了所有的功名利禄,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等着。虚境因人念而生,因心境而长,或许在他的心里,终了时的愿望也莫过于此,一间小小院落,山清水秀,一个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相濡以沫,够了。
谷梁泪多半是愿意的,不知道漱沉鱼愿不愿意,李落曾怀疑金玉满堂漱家亦和天火渊雪有关,只是天火渊雪这张网根深蒂固,前后千万年,他实在没法子,也没那些时辰去一一甄别,干脆便在这次一股脑都带来极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各自了结,成败如何,都是将来的事了。至于壤驷宝音,嘿,谁能收得住她那颗向往自由的心。
天火渊雪,谁对谁错,谁善谁恶,李落分不清,不过至少有一处黑剑白刀没有骗他,那就是不论是天火亦或是渊雪,天下苍生不过是刍狗而已,大道确属无情啊。
上阳村的傍晚很安逸,虎嫂又来了一趟,还有几个相熟的人家,听说李落回来,也不知道是真有几分交情,还是看在月娘的面子上,送了些时鲜的蔬果,还有一只猎来的兔子。月娘笑着一一接过,却也没让这些人空手而归,李落在旁静静看着,偶尔只是颔首示礼,他虽然记起来不少事,不过这些曾经出现在记忆里的人却已经模糊了很多,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分别。
她很会持家,性子温婉,有些像溯雪,要说当年之事,又颇有相柳儿的霸道,果决断然,似与虞红颜可堪比拟,难得初心不改,守得住寂寞,不温不火,又让他想起了海棠树下的那个人。想来,她是和谷梁泪全然不一样的一个人,谷梁泪虽说温婉纯良,只是两个人经历的事多了,现如今便也有了自己的打算,怕是不会轻易离开他的身边,外柔内刚,若是两个人见面,说不定能成为闺中密友。
李落想着想着,微微一怔,讶然失笑,自己竟也贪心了,见过星辰浩瀚和大海广袤,才知道儿女情长不过尔尔,但是有些时候还是会觉寂寞,身边有人陪着一起看看星辰大海,才是最美的一件事。
“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李落轻轻一笑,“还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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