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
很近的距离,她却突然觉得远了些。
原来连他,也会有让她觉得遥远不清晰的时候。
她竭力克制着情绪,淡声道:“好,这个就先不说了吧。还有吗?”
他面色有些不解:“还有什么?”
他神情好像总是这样滴水不漏,无论任何时候,只要他想,就很难泄露什么情绪。
陆宁耐着性子出声提醒:“三年前那份手术监控视频,是薄斯年曝出去的吗?”
宋知舟落在她肩膀上的手僵了一下,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掩饰不住地不安和无措。
没有只言片语的回答,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了然生笑:“我明白了。”
他按在她肩上的手无意识用力了些,如同害怕她会突然就这么消失在他眼前。
“是我那时候冲动了,我本来曝光视频,只是想让他没了威胁你的筹码,我没想过瞒着你。后来只是担心你迟疑不决,才索性骗了你。”
他情绪乱了,话也乱了:“他伤害了你那么多,那样一件事,是不是他做的,其实也没有太多区别。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现在也过得很好。”
陆宁感觉眼前人变得陌生了起来:“因为水反正浑了,所以就索性再扔上一把泥,这样反正谁也看不出来是吗?”
就像是苏律师将自己的死,归咎到薄斯年身上一样。
犯过错的人,索性让他再多背些错,看起来倒也理所当然,不容易让人生疑。
他手无力地收了回去,突然感觉任何解释都苍白了:“我只是,也只是想为了你好,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对你好的机会。”
她努力忍着的眼泪落下来,再抬手胡乱地擦了一把,感觉心都如同被风化了。
她声音压制着,转为低吼:“怎么连你都要这样?为什么连你都要这样?”
他手足无措地出声:“都过去了,别想了好不好。
当年的事情,我可以去说清楚,我跟你道歉,也去跟薄先生道……”
“还有吗?”她哑声打断了他的话。
“还有什么其他的吗?都一起说了吧,所有瞒了我的事情,所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行吗?”
他不出声了,车内如同陷入了冰点,只能听到旁边车辆偶尔的鸣笛声。
那样的声响过后,一切显得更加静寂了。
她抓紧了身上的安全带:“所以,还有其他的事对吗?这些都说了,还有更严重的事,你不愿意告诉我是吗?”
他还是没有回应,面色有些痛苦。
宋知杰的事情,他不敢跟她说。
他包庇了一个罪人,一个撞了人、再逃逸害人死亡的凶手,一个足以成为千夫所指的潜逃犯。
哪怕她总有一天会知道,他也不能跟她说。
她抓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许久后,她问了一句:“犯法吗?”
当日她失忆被薄斯年带去临城,她感觉薄斯年瞒了她很多事情时,她也问了他一句:“你挣的钱合法吗?”
法律是最后一道底线,犯了任何错都可以找无数个借口,可犯了罪不能。
法庭上不认对错,不讲私情苦衷。
在她问出“犯法吗?”那句话时,她在等他斩钉截铁地回一句:“不会,不至于”。
可他还是没有回答,他清清楚楚听见了她说的每一个字,却直到这一刻,都还是保持沉默。
哪怕提到了犯法,他也仍是没否认。
她眸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如同灰蒙蒙的天色遮蔽住了最后一丝光芒。
随即她轻叹了一声:“宋医生,我好像真的不认识你了。”
“不如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车门一声轻响被推开,陆宁要下车。
宋知舟一直沉默坐着,这才如梦方醒,焦灼出声:“伤人的是我弟弟,我没有做什么,没有做什么。”
她下了车,透过打开的车门看向他:“所以,算是你弟弟犯法,你知情包庇吗?做了什么,犯了什么罪?”
“对不起。”他视线躲开来。
陆宁追问了一句:“很严重吗?总不会杀人放火出了人命吧?”
他没出声了,再一次默认。
陆宁感觉有些不寒而栗,也或者是外面的风真的太大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麻木了,淡声开口:“人的恶是没有底线的,你纵容你弟弟,是在害他。奉劝你一句,劝你弟弟自首吧。”
他猛地抬头看向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在他眼底看到了防备。
陆宁打开包,将钱包里他的银行卡取出来,放到了座椅上,再开口。
“我们都冷静一下吧,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来打扰我,我很好,不会走远。放心,我不会举报你弟弟。”
她放下银行卡,关上车门,不轻不重地声响。
一场争执分歧,平静开始,平静结束。
他的手随着车门关闭的一声轻响,狠狠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