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有安静太久,下一秒,沈挽情就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来哄你开心了。”
谢无衍微怔,沉默许久,然后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推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一些距离。但却没急着松开手,在片刻的停顿后,将人扯着同自己换了个位置,让她靠着树干,自己往旁边坐了坐。
他扯起唇角,似乎是轻嘲了声,然后语气轻飘飘的:“我没生气。”
沈挽情:你没生气还把玄鸟给薅秃了?
但她不敢戳破大魔王的小傲娇,只是顺着他的话点点头,然后轻轻地说:“我没有护着秦之焕。”
谢无衍:“哦。”
“我是觉得,秦之焕就是一介凡夫俗子对吧。”沈挽情开始花言巧语,每个字都情绪饱满,“不仅如此而且还一点法术都不通,连玄鸟都打不过!而您老这么厉害,这么强,天下第一举世无双!怎么能自降身份来和这么普通的人来打架呢!我不允许尊贵的谢大哥受这么大的委屈。”
夜间带着些湿气,树叶还有些湿润,一些水珠睡着叶尖淌了下来,沁湿了沈挽情的肩膀。
身旁的谢无衍笑了。
他手撑着树干,将头微微后仰,笑得肩膀都在轻颤。
沈挽情转头看他。
在同谢无衍见第一面的时候,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在这样的场景下,同谢无衍这么自然而又平静地,相处着。
她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害怕他了。
就好像,在自己眼中,他从来不是什么灭世的恶徒。
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和所有人一样拥有着自己感情的,寻常人而已。
“你不生我气了?”沈挽情靠近他一点,小心翼翼地问。
谢无衍眼底还带着点笑意,很淡。
他仰头,看了眼头顶上那轮玄月,然后闭了闭眼,再睁开。
算了。
他面对她时,总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不忍心。
谢无衍说:“没生气。”
沈挽情知道这次是真的。
她又悄悄咪咪地靠近了些,然后将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紧攥着的手递到了谢无衍面前。
谢无衍看她一眼:“什么东西?”
“头发。”沈挽情将手摊开,里面躺着一小撮头发。
她吸了吸鼻子,开始摆出一副告状的小媳妇样子:“我数过了,整整十七根呢!玄鸟刚才给我揪掉的,好疼。”
谢无衍:“……”
这可能就是睚眦必报吧。
所以半个时辰后,被谢无衍揪掉一把毛的玄鸟痛苦地摸着自己的屁股,并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
沈挽情没见过像秦之焕这么倒霉的人。
上山烧香遇见暴雨住客栈,住客栈遇见土匪打劫。第二天上路马车受惊差点摔下悬崖,手忙脚乱被揪起来之后头磕到了石头上昏迷不醒,晚上醒过来之后发现伤口感染发炎开始高烧不退。
最后一行人废了好大劲,才好不容易把这号伤残人士给拖上寺庙。
这处寺庙位置很偏僻,平日里压根没有香客,寺庙内也只有义慈大师和他的小徒弟在守着。
按照道理说,秦之焕不远万里来到这,一定有什么飞来不可的原因。
但这义慈大师在江湖上压根没有什么名气,法力看上去也并不深厚。而且寺庙也十分简陋,周围阴气重,看上去也并不是世外高人呆的地方。
“恕我冒昧,不过敢问你家侯爷,为什么要特地来到此处?”风谣情寻了秦之焕身旁的随从,打听了下消息。
随从摇了摇头,似乎也是不解,寻思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说:“或许,同我家侯爷每日晚上都做的梦有关。但之前听来府上的大师说过,侯爷这容易……”说到这,压低声音,“容易招鬼的体质,多半是被人下了什么不祥之术。这段时间,侯爷总是被梦给魇住,说是总是梦到些奇怪的东西,某日便要动身来这里,其它具体情况我也不太知道。”
多方打听,发现秦之焕几乎不同自己的随从多透露什么。
大家只知道自家侯爷体质容易招鬼,平时里霉运也多,别的也不大清楚。
原本是想等秦之焕醒了之后再直接询问一二,但没想到自从来到这寺庙之后,他便再也没醒过。明明只是普通的高烧,有风谣情医治应当不成问题,但却一连两日都在昏睡。
然后义慈大师观察一番,皱着眉说:“他多半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意识被困在梦里出不来,如果不及时点醒,多半可能迷失。”
于是当日晚上,一行人就准备用入梦术前去一探究竟,准备留下唯一通晓医术的风谣情留在外头查看情况,然后让沈挽情在外头照应。
但看得出来,谢无衍对拯救秦之焕这件事兴致缺缺,态度十分不积极,甚至可能搞破坏。
沈挽情觉得如果不惯着谢无衍,他没准干脆就顺手在梦里把人给杀了,反正也不容易被抓到把柄。
于是她主动请缨,一同前去。
她觉得无非就是去别人的梦境里把人给点醒,很容易的不会出什么意外。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铺天盖地的红色,非常喜庆。
一抬头。
一张床。
床头贴着一个囍。
沈挽情沉默了一下,觉得大事不妙。
她觉得自己才和秦之焕认识没几天,总不能做个梦梦见和自己结婚吧。
然后下一秒,她就看见穿着霓裳羽衣,头批金冠的自己,从屋外走了进来,然后径直从纪飞臣、谢无衍、以及自己本人面前走过,在婚床上坐了下来。
好家伙,还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