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记忆即便是埋在土壤里, 在经过无数次的冲刷后依旧会破土而出,重新生长出枝丫。
十几岁的昭平总是最肆意妄为的那个,穿着最张扬的颜色在京城中策马, 身后跟着一群护卫忙得昏头转向替她收拾麻烦。
昭平殿下。
这是她的名字。
北国赋予她的名字。
也将由她亲手赋予北国灭亡。
南国攻上皇城的那天, 昭平来到了金龙殿。
向来疼爱自己的父皇坐在那至尊之位上,头冠散落在一旁,衣衫凌乱, 就像是个无比狼狈的普通人。
“昭平, 过来。”父皇冲她招手。
昭平走了过去, 将头倚在他的膝上, 向从前无数次那样。
在那一瞬间, 这位九五之尊的皇帝,就像一个寻常父亲一样, 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如果忽略外头的兵戈声,这样的场面, 看上去格外温情。
“领兵打过来的那人是秦之焕。”
昭平没有说话。
“是你把城池图,送给他的,对吗?”
昭平沉默许久, 抬起头,看着面前老人的眼睛:“父皇曾经对我说过,一国之内,民生为本,这句话, 我还记得。”
北国的内外都已经烂透了。
朝廷重臣只为了自己兜里的油水而活, 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父皇不过一个架空的傀儡, 撑着破烂不堪的颜面随时摇摇欲坠。
最后也无能为力地同那些人同流合污。
忠臣被谋害。
抵御边关的将士在被召回后被亲手赐死。
宦官不允许有任何新的拥戴者产生。
南国的野心逐渐膨胀, 随时可能领兵城下, 但北国上下还在自己人杀着自己人。
“秦之焕,我知道南国的野心。”
“父皇知道,那些衣冠楚楚的朝廷重臣也一清二楚。但他们不愿意抵抗,他们怕死,他们怕输。”
“我们想等一个属于北国的救世主,但南国不会等。他们会多久发动进攻?一年?还是明天?”
“南国的屠戮绝对不会顾及百姓和将士的性命。”
“胜战则屠城。”
“可如果领兵的人是你,你不会这么做。”
这就是她让秦之焕拿着城池图离开,去投诚南国的原因。
这是交换。
“从今天开始,我也终于不再是昭平公主了。”
皇帝看着昭平,双唇翕动,许久后伸出手,温柔地撩起她耳侧的头发。
他口中吐出鲜血。
作为一国之君,国亡殉国。
昭平看着疼爱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直至双手沾满了鲜血。
兵戈之声近了。
昭平站起身,深吸一口气。
她亲手葬送了北国。
但作为北国的公主,也要为了北国的葬送给葬送自己。
但昭平没死。
秦之焕救了她。
他杀了一小支南国的士兵,带着她从小路离开。
“你帮助敌国的公主逃生,就算功绩再大,南国的人也不会放过你。”
“不救你我会后悔。”
秦之焕死了。
就算是再怎么武功高超,也难从那场混战中逃脱。
冷箭袭来的时候,他将昭平护在身下,全身上下插着插着羽箭,血打湿了衣襟。
“昭平殿下。”
秦之焕说:“臣必当为您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一个国家里有多少人,多少事每天都在发生。
许多生在在细枝末节里的故事,压根就是不起眼的。
谁都不知道在那场战役中有多少人死亡。
也不知道曾经有谁出现在那里。
天道宫的人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这儿的。
“我们修仙之人的规矩,是从不掺手这些恩怨。但你身上有我们想到得到的东西。”
昭平说:“我答应。”
“你不问是什么?”
昭平俯下身,抹去秦之焕脸上的血迹,眼泪一滴滴落下,滴在他的眼角,顺着他的脸颊淌下。
“他不该死在这里。”
“我们需要你的神魂和躯体。”
“好,但还有一件事情,希望你们能答应我。”昭平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道士,开口道,“不要让秦之焕记得我。”
“他前路广阔,不应该为了这些事情而停留。”
天道宫答应了昭平的请求。
只是在执行分离和献祭的时候,发生了些意外。
因为两人的神魂中彼此的吸引力和执念太深,所以昭平的部分魂魄在脱离时,被扯进了秦之焕的躯体里。
虽然秦之焕并不记得昭平,但在潜意识里,会用自己的身体和魂魄去养着昭平残缺不全的神魂。
这也是秦之焕体质在五年前突然变得极其容易招来鬼魂的原因。
天道宫的人自然是发现了这一切。
但是昭平的记忆缺失,很难再次让她自愿进行献祭。
所以他们重新设了一个局。
用万妖引制造一场动乱,让昭平再一次为了黎民百姓和秦之焕的安慰,做出与五年前相同的牺牲。
昭平果然这么做了。
白光逐渐消失,沈挽情扣住昭平的魂魄,将她扯了回来:“别去!”
昭平双目空洞,就这么像木偶一样往后一跌。
许久后,她才回过神,转头看向一旁的沈挽情,然后说:“谢谢。”
沈挽情一怔:“你记起来了?”
“嗯,在你碰到我的时候。”
“所以——”
“天道宫的人就在附近。”昭平转过身,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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