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平淡

    一直没有收到回信，祁执安不得不放下这件事情，可能文天赐那小子与弟弟确实不是同路人，也就不要去打扰别人了，好可惜，弟弟有中意的人，却不是能相遇的人，弟弟这段时间的消沉，看得他这个当哥哥的有些心疼，他比以前安静了许多。

    高考结束后，祁翰舟到国外去玩，滑雪，跳伞，冲浪，转了几个地方，才回来。决定到国外留学，父亲很高兴，去年九月份递交申请时，两个都反对出国，现在有一个愿意出去，也挺好的，于是联系学校，办出国留学的事情。

    由于他们今年参加了高考，没有参加面试，祁执安费了好大周折，才申请到了入学资格，能被录取，还有祁翰舟本人的原因，他的各科成绩优异，而且他兴趣广，会几国语言。院方觉得人才难得，他的兴趣爱好，虽不是很出色，稍加培养，可能在某一方面崭露头角，是个好苗子。

    出国的事情还在办理，祁执安已在帮弟弟准备八月份出国的物品，这一分开，见面的时间就少了，说好了一起在国内读大学，现在就剩他一个人，还不免有点儿失落。

    祁暮漓看哥哥在那里发呆，游戏也没玩：“哥，小哥是不是觉得离远一点，会好一些。”

    “这事，你知道就可以了，别乱说话，当初，你可是给我保证过，谁也不说的，包括夏林一，这可是你亲哥，不要让哥为难。”

    “我晓得，就是觉得，他这样一走了之，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有那么容易，我早就想出办法了，要你提醒，这不是没想到什么法子吗。”

    “放假两个星期了，大家也没聚在一起玩，这周三是夏林一的生日，要不要喊上大家，一起开心地玩一玩？每天都在补课、练琴、跳舞。也找个时间轻松轻松，我让大家把那天的课都调一下，请个假，好吧，哥。”

    “他们是请三个，还是两个？”

    “三个吧，他也要走了，还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聚一聚。”祁暮漓心里犹豫了，有点矛盾，还是这样说了。

    没想到祁暮漓能记得自己生日，还将大家叫到一起来庆祝，夏林一着实激动兴奋了好几天，他把地点选在了文天赐他们家的泽渊度假酒店，那里山林茂盛，夏天去，沿着溪流走，很清凉。

    文来福听儿子说，一个好兄弟要去泽渊酒店庆祝生日，将所有事宜都安排了一遍，交代工作人员全程看护，吃好，玩好，注意安全，但泽湖和渊潭的禁区，不准进去，自家儿子也不行。

    清早，阳光刺眼，树叶容光焕发，大地在热情地迎接着少年们奔赴广阔世界。文来福安排了三辆车接送孩子们，夏林一与祁暮漓在头车，文家两兄弟在后面，因为文世勋不去，所以祁执安让祁翰舟坐后面的车，他和祁妍竹、祁妍文坐一辆车。

    文弱水坐前排听着音乐，后面两人看着窗外向后飞驰的树和庄稼，司机一脸严肃地向前看，开着车。文弱水透过后视镜，想两人在干嘛，看了个寂寞，又转头看两个人，有点疑惑：怎么都不说话？原来很谈得来的，这隔一段时间不说话，两个人不认识了吗？他不知道的是，有人心中暗潮涌动，有人心中疑惑重重，都怕看一眼对方，就会露出破绽。

    开始忍不住的是祁翰舟，他坐在文弱水的后面，稍微把头向左边侧了一下，用余光看着文天赐的腿脚，再往上，是放在腿上的手，精致，曲线感真好，细嫩、白皙、修长，两手搭在一起。

    无意还是有意，祁翰舟眼睛的余光就定在了那里，以至于文天赐微微转头偷看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察出来。

    发现祁翰舟在看自己的手，文天赐收回了手，看向祁翰舟：“我手挺好的。”祁翰舟知道被发现了，深吸了一口气：“最近怎么样？拳练得怎么样？身体应该早就恢复了吧。”

    “还行。”

    “我们六月要高考，所以那段时间很忙。”

    文天赐没有说话，沉默了一阵子，祁翰舟继续说：“高考结束后，你们要期末考试，就没喊你练拳，怕耽误你学习，放假后，我到国外玩了一圈，还要办出国留学的事情，就......就.......就没时间了。”

    一下子编不出理由，好像没时间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于是又解释道：“就是时间有点紧，一直没......”

    “是对我没时间？”

    “什么？”

    “是不想教我学拳，对吧？”

    “不是，学拳，就是......”

    “就是不想看见我，是不是？没事儿，别放在心上。”见祁翰舟已经词穷，文天赐接话，要是再说下去，会不会说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理由。

    “你的拳脚功夫挺厉害的，现在是红黑带，我看过不了几年就能打过我了。”祁翰舟话一出，又觉得不对，要他打我干嘛，而且这样说，显得刚才的表扬只是为了说自己比他厉害，这可不是对方想听的话，“我不是说打我，我是说你很厉害，很棒，功夫好，就是这样。”

    他说完，手不知放在哪里，摸摸额头，耳垂，最后放在腿上拍了拍：“今天天气好，好热，去山里，凉快，是吧，凉快。”

    “嗯。还可以吧。”

    文热水在他们说话时就调低了音量，听着后面两个人的对话，原来是因为教哥哥学拳的事情，上次的纸条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在解释，说没空或者是其他之类的话，没啥大事，于是把音量调高继续听歌。

    后排的两个人似乎都明白，不是这样。文天赐为了去除心中的疑惑，调整了坐的位置，坐到了中间，对司机说：“让前面两车慢点，车上坐的有女孩子。”

    司机长按一声喇叭后，短按一声，前面两车减了点速度，三辆车不紧不慢地在路上行驶着。有人说说笑笑，有人卿卿我我，有人安安静静，还有人别别扭扭。

    别扭的两个人挨得有点近，近得腿都挨在一起了，随着车子行驶，有时碰到一起，中间的人只是觉得舒服，有时还会故意把膝盖向右边碰一下，目视前方，微躺，把手放在胸前。

    右边捏着衣角的人每根神经都接受着挑战，祁翰舟以前只会觉得那种感觉是以点带面，从没想过这么刺激，遍地开花，甚至头皮都觉得酥麻，心中小鹿乱撞，深呼一口气，吐出，停三秒，再吸气。要是有盆冷水就好了，凉的那种，从头浇到脚，来个透心凉，这车里的冷气不够。

    原以为到远方溜一遍，会觉得心中挂念的人，不值得，世界之大，那么多人，会有更好的，更精彩的，在等候，结果却发现，世界那么大，人海茫茫，谁都不想靠近，谁都是以你作为标准去欣赏，而谁都不是你，现在你离我这么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远离。

    祁翰舟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怎样做才对？

    如果想知道卡片上的问题，是不是祁翰舟所写，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文天赐不经意地把手从右腿边向下滑，再向右滑，滑到了右边那个人的大腿上，祁翰舟如定了身一般，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他想干嘛？抬眼看他，面不改色，看着前面。

    也许是他放错位置了。

    祁翰舟的腿往右边挪一挪，却被文天赐的手紧紧按住。祁翰舟动了两下，都被按回去了。

    见祁翰舟就没动了，文天赐把身子向右边微微倾斜，手迅速地向两腿间放去，果然……

    祁翰舟整个人向前，缩成一团，抽开文天赐的手。文天赐反而一副无辜的样子，将手放在祁翰舟腿上拍了一下，才放在他自己的腿上：“哎呀，手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

    “你干嘛？”祁翰舟满脸通红，气息不匀。

    “给你回复啊，这样还算满意？”声音里带着温湿的气息在祁翰舟耳根处。

    “什么回复？我什么时候问过你什么吗？”祁翰舟不知所然地问。

    “空白日记本，卡片，拉丁语，德语，法语，问了三个相同的问题，忘了？落款是字母Z，你敢说不是你？W是我的姓，我曾写在寄给你的书上，那是我的习惯，而卡片上左上角也有这个W。”文天赐这次只是低声小声说，没有凑到祁翰舟的耳边，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书上文天赐的首字母？祁翰舟一下子明白过来：是哥哥。那两本书放在书架最上层，妹妹不会有兴趣去翻看，他的书只有哥哥才会注意，书架上多了两本书，也会去翻看，看到这个字母不足为怪，也就是说，哥哥以他的名义写了一张卡片，送给文天赐，而他还不知道写了什么。

    怎么去回答呢，不能把哥哥扯进来，不能让他觉得还有第三个人知道卡片的内容。

    于是应承下来：“是我。”对内容一无所知，祁翰舟不知道自己承认的是什么。

    “我，刚才，你满意？”文天赐试探着问。

    “满意。”似乎祁翰舟忘了文天赐刚才对他做了什么，只在想卡片的事情，就随口应了句“满意”，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满意什么。

    “不会吧，他真的是？”文天赐刚才的淡定，一下子不再淡定了，把身子向左边挪了挪，喃喃说道，“翰舟哥，你，我是说，你确定满意我刚才的举动？”

    祁翰舟向自己下面看了看，才反应过来，刚才断片儿了，忙解释：“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说什么，都对。我有点口渴，车上有水吗？”

    文天赐拍拍弟弟的肩膀，拍了两三下，弟弟才取下耳机：“哥，什么事儿？”

    “水。”文天赐伸出手。

    祁翰舟干渴地一口气喝了一大半，真的是有点渴了。

    后面的路程，两个人再无触碰，各怀心事，漫无目的，看着车外的风景。

    到了一条小河的桥头，三辆车停下来，等桥边的看桥员工检查了车辆人员，才依次进入。

    祁暮漓和夏林一看着桥两头两边的小屋子，互相猜，这是干嘛的？问前面的司机，让他说一说，可是那个司机闭口不语，这一路上半个字都没有听见。现在快到了，看来二位谁也不能让这个司机开口，两个人小小的打赌都输了。二人在车上不时地看着司机，再看着对方，笑了一下，好好玩儿。

    祁暮漓发现这个夏林一越看越顺眼，也越来越知道他的心意：舔下嘴唇，会把她的水拿来，手在脸边扇一下，他会找东西来给自己扇风擦汗，脖子向后仰一下，他会给自己揉肩和脖子，天再热，他也在舞蹈室外等，在练琴室楼下等。

    他们这样，让周围的朋友觉得有个男朋友好幸福，可是祁暮漓知道，他们仅此而已。

    当着祁暮漓爸爸、妈妈和两个哥哥的面，夏林一承诺：除了牵手和拥抱，绝不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即使是祁暮漓愿意，也不行。

    所以，有的时候，祁暮漓会想去抱他，他不会躲开，但告诫祁暮漓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情，逗得祁暮漓哈哈大笑。

    后来，祁暮漓发现他真的不会做任何事情，于是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随意。

    车在泽渊酒店最后面的第三栋楼下停住，大家下了车，被领着到了二楼，进到一个大包间的会客室，另一边的饭桌上已经摆了好多餐具。

    大家稍作休息，工作人员推来一大个蛋糕，祁执安领着大家一起为夏林一庆祝十五岁生日：生日快乐！

    他和祁暮漓成了这场生日会的主角，夏林一很开心，对着蜡烛说出心愿：希望每年的生日都有祁暮漓陪在身边！

    旁边的人起哄：咦，哟，肉不肉麻，生日愿望，哪有说出来的，会不灵的。

    夏林一不管：“这就是我的心愿，说出来，让大家做个见证。

    大家仿佛被甜得受不了了，纷纷要打他，最起劲儿的就是祁妍文：你是不是故意的，想甜掉我的牙，我可告诉你，以后要是对我们家祁暮漓不好，小心我的拳头，会不客气的，我可没她那么好说话。”

    夏林一赶紧回应：“不敢，不敢，你看她是能让我欺负的人吗，你眼睛瞎了吗，她欺负我的时候，大家集体漠视，是吧？”

    说得大家又一阵起哄。

    祁暮漓就依偎在夏林一旁边，任大家寻他们开心。

    隔间，灯光昏暗，一个工作人员询问旁边坐着的人：“可以上菜了吗？他们的蛋糕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那人吩咐道：“可以了，她吃的每一样菜，用笔记下来，哪道菜吃的多少，在旁边注明，表情、喜爱程度也要记一下，一口没动的菜记下来，总之，她进餐的全过程，详细记下，明白了吗？”

    “明白。”工作人员退出隔间，关上房门。

    午餐，菜一道道的上着，吃着吃着，祁暮漓觉出了一些异样，这些菜，有些是她曾经对一个人说起过的菜，有的是在国外的某个小镇吃过的，有在国内某个城市吃过的，有小时候吃过的，有在自家附近吃过的，还有的，自己忘了在哪里吃过了。好熟悉的味道。

    祁执安和祁翰舟相互看了看，让对方看菜，再看看妹妹，没什么变化，她依然高兴地和夏林一有说有笑的，吃着菜。

    夏林一给他加什么菜，她就吃什么，直到用餐结束，被工作人员带到楼下，乘车到后山散步，祁暮漓和夏林一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很高兴的样子。

    隔间的那位看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记录，皱了一下眉，吓得工作人员立即低下了头。

    “后山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那潭里的东西封牢了吗？跑出来一个，就让你们几个下去凑数。”冰冷地询问。

    工作人员更是吓得不轻：“已经全部封得牢牢的，一个个检查过，每个封锁口牢不可破，绝对没有出逃的可能。”

    “多派几个人将泽湖那边的门锁好，那边都是一些散物，万一他们有谁要过去玩，知道怎么说吗？”

    “知道，湖边围栏过道在检修，有些过道上面的木板松落，走上去很危险，会掉到湖中，现在全部关闭，等修好后才能进到湖里面去游玩。”

    “老爷交代过，两个小少爷也不能进去。”工作人员认真回答。

    “就今天一天，别出任何差错，要不然潭里没你们的位置，湖里倒是个好去处，它们正饿得慌。”那个人说完，坐下来，用手机点开布于各处的摄像头，逐个寻找祁暮漓的身影。

    几个人静静地退出昏暗的房间。

    酷热的气息，在进入山林后被抛到脑后，林子里，树木苍翠，各种颜色的叶子点缀着，偶尔有几朵、几簇的花竞相开放。大理石台阶，宽窄不一，往上是段平路，没有台阶，踩在落地的草丛和枝桠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祁暮漓牵着夏林一的手在大树下走着，走不稳的地方，握着的手牵得更紧了，担心祁暮漓会因为一时踏空而摔倒。

    其实大可不必，对于祁暮漓来说，练过舞蹈，也练过武功，这点定力还是有的，可是她竟然很听话，任夏林一牵着，还很依赖的紧跟着，他们在这林子里闲逛，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夏林一喜欢牵着祁暮漓的手，似乎她的手上有某种神奇的物质，可以连着他的心，反正就想握着，要不然，那那都不得劲。有时候，祁暮漓的手会放开，散漫地走，他就在旁边随着，即使什么都不说，周围的空气也是甜的。

    最先登上山顶的是祁妍文，他在山顶向下呼叫：“快点走，你们也太慢了，我在这里等你们。”祁妍竹和文弱水向上看了看，没搭理，继续聊着有关舞蹈和音乐的事情，一步一步慢慢上山。

    祁执安在最后，前面是弟弟和文天赐，两人在一起不远不近地走着，祁执安十分想看一下，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就是有点远，听不见说话内容，只能看动作和神情去猜测，所以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视觉上，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上山的台阶，刚开始是大理石，没多少，就是为了好看，但是往上走，就不是了，有的是木板搭的，有的是白石头堆砌的，有的就大石头，青的，白的，还有黄色的，各不相同。主要是在修那个台阶的时候，这里的工人有什么就用什么，没有统一的规划，反正有路上山，没有那么精细。”

    文天赐向祁翰舟解释这些不同材质台阶的由来，还讲了一些当时自己参与其中的一些片段，祁翰舟边走边听，看向身边这个人，神采奕奕地说着他的“丰功伟绩”，额头的短发刚好遮在了眉毛边，在眉毛那里晃动，那双眼睛，深邃而明亮，黑色的睫毛，时而眨两下，时而上扬，看着树枝，头一偏，绕过树枝，再往前走，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柔嫩娇软的唇，说着话，抿会儿唇，时不时还会用微微伸出一点的舌头左右润一遍，再继续说话。

    “翰舟哥，我说了这么多，你还要听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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