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张诚两位司礼监秉笔太监,诚惶诚恐的肃立殿中,决出胜负的一刻即将来临,两位张伴伴的手心都攥出了汗水,又湿又滑的捏在掌心。
比较起来,张鲸的神色更为从容自若,而张诚却心有不甘,用力的要紧牙关,以至于两边腮帮子都微微鼓了起来。
万历很满意他们俩的表现,也觉得是该给出答案了,便抬起头来,微笑道:“两位张伴伴都是朕的心腹、股肱,这司礼监掌印之位嘛,朕考虑了一段时间,毕竟张鲸年纪大些,入宫也早一点……”
张鲸欣喜若狂,不过现在可不是翘尾巴的时候,赶紧把腰一弯,脸做出士为知己者死的表情,等着万历接下来宣布的事情。
张诚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没能争赢啊,这下便宜张鲸了。
万历让张鲸做司礼监掌印之位,当然不是因为他年纪比较大、入宫比较早,而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要多多借重张鲸,借重他交好的严清和张四维,而张诚结交的秦林,就暂时没有多大用处了。
大不了,将来再想办法维持两位张伴伴之间的平衡!万历这样想着,毕竟比起要对付的那个强大对手,张诚和张鲸之间的均势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紫禁城笔直而狭窄的甬道之中,两道身影匆匆而行。
张小阳苦着脸,在秦林耳边喋喋不休的抱怨:“秦太保,想想办法,陛下好像更中意张鲸那龟孙子!张鲸这王八蛋,算什么东西?我倒不是为叔叔抱屈,秦太保您还记得他那小王八蛋张尊尧,那小子在南京就和您不对付,我午看了拟的旨意,居然提到了锦衣卫指挥使,我呸……”
秦林笑笑,张小阳现在也会使点小心机了。那张尊尧是张鲸的侄儿,在南京千户所任和自己闹了好几场别扭,所以张小阳特意提起,算是同仇敌忾的意思。
“秦太保,现在只有您能拿办法,我叔侄俩就指着您啦!”张小阳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把担子扎扎实实的交给了秦林。
可秦林只是笑而不语,脚底下分毫不停,叫张小阳纳闷,连声道:“错了错了,养心殿在北面,您这是去西边慈宁宫啊。”
“没错,就是要去慈宁宫,”秦林很笃定的回答。
张小阳的脸顿时拉成了苦瓜,去慈宁宫有什么用?
李太后虽然不能拿做皇帝的儿子怎么样,又记挂着潞王大婚要用冯府抄出来的银子,但万历和二张趁她外出进香,把她的心腹冯保弄倒,毕竟心里面气恨难消。
太后把张鲸恨得要死,但也同样恨死了张诚,从冯保倒台到现在,见了他两个就没好脸色,她又怎么可能为张诚说话,让他做司礼监掌印?
“我要见太后娘娘,”秦林这样告诉慈宁宫的值守太监。
没一会儿,就听见里面李太后带着不满的声音远远传来:“不见,哀家不舒服。”
“母后,看、看在徐表姐面,就见他也不妨的,”这是永宁长公主朱尧媖细细软软的声音,听说冯保倒台,母后心情郁闷,她特意来陪陪太后的。
李太后歪在榻,闻言就翻身背朝里头,“不见!”
秦林和刘守有也是扳倒冯保的干将,李太后气他把自己瞒在鼓里,她有点小心眼,这阵子离消气还远着呢。
“母后”朱尧媖扳着母亲的肩膀,轻轻摇晃两下。
李太后爬起来,诧异道:“你怎么老帮他求情?徐姐姐给你什么好处,是几幅画儿,还是那些破破烂烂的古琴?那些东西,一钱不值,要来也没用的。”
还别说,这母女俩真是一点也不像,李太后和老爹李伟、兄长李高一样,张口闭口就是钱钱钱,说话带着市井俚语,而朱尧媖却喜欢琴棋画,谈吐十分斯文有礼。
朱尧媖脸色发红,却又暗道侥幸,天底下像这样不知道女儿心思的母亲,恐怕并不多。
“咳咳,”秦林的咳声在外头院子里响起来,养心殿的格局和四合院差不多,这就已经在大门里边了。
李太后只得起身,无奈的道:“这秦将军也是的,怎么不经传召就走到哀家宫里?没法子,哀家也只好见见他了。”
马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心人,朱尧媖粉嫩的瓜子脸就喜色涌动,眼角眉梢都满载着笑意,假如不是对女儿缺乏关爱的李太后,而换成别的母亲,恐怕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秦将军,你不经传召就擅闯哀家这慈宁宫,也太胆大妄为了!”李太后冷着脸,话音中带着刺儿。锦衣堂官有守卫宫禁的职责,但就算有穿宫腰牌,也不代表可以在宫中任意行走,像后妃的寝宫就只有太监和宫女可以走进去,当然,李太后地位崇高,她自己传召谁,那也是不受限制的。
朱尧媖对母亲的话充耳不闻,站在母亲身边,笑盈盈的望着秦林,可他抬起眼睛,她又忙不迭的移开了眼神,不敢与他四目交投。
张小阳却捏把汗,李太后本来就不满,秦林还强闯慈宁宫,太后娘娘生气起来怎么得了?
却见秦林从胸口摸出一枚玉佩,笑嘻嘻的道:“回太后娘娘,微臣曾蒙赐这枚玉佩,说好是可以到慈宁宫面见的,所以微臣就试一试,要是不管用,就还给娘娘得了,带着还嫌累赘。”
众宫女太监惊得目瞪口呆,哪有把赐物缴还的道理?这位秦将军实在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
张小阳更是连声叫苦,恨不得一把将秦林拖出去,你犯浑不要紧,别连累我呀!
没想到李太后不怒反笑,指着秦林道:“你、你这顽皮赖骨的家伙,脸皮比我那兄长和侄儿们还厚,哪里像个将军?罢了,哀家说过的话,怎么能不算数?那玉佩你还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