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矫诏!”戚金本来跪着的,一下子就从地上蹦起来,大声道:“哪里会这样!一定是假传圣旨!咱们胜利在望,眼看就要打赢了,不能退兵!”
许多年轻的将军都跟着站起来,但老成些的就是苦笑着长声嗟叹,现在早就不是那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时代了,太监充当监军使者,文官指挥方略,武将备受怀疑,如果抗旨不遵,就算打赢了这一仗,你这里得胜还朝,他那边立马诛杀叛将!
戚继光痛苦得浑身发抖,他那钢浇铁铸般的身躯,和倭寇、北虏大小数百战永远坚如磐石,此刻却抖得像风中的树叶,遥望北边那面羊毛大纛,虎目中几乎要滴下血来。
“退兵!”戚继光扫视着忠勇的将士们,从咬紧的牙关里逼出这两个字,他不能害了麾下这群弟兄,不能让他们落得胡宗宪、俞大猷那样的下场。
“大帅!”戚金握着剑柄的手直发抖,被北风吹裂的脸早已涕泪交流:“十年之功,十年之功啊……”
戚继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无力的挥了挥手。
大旗向后缓缓移动,明军的阵形如火焰退却,人人眼中含着一包委屈的热泪,而绝处逢生的méng古武士们,就欢呼着、雀跃着,图门汗和董狐狸更是弹冠相庆。
“没想到,没想到戚老虎自己退了!”图门汗欢喜无尽的揉了揉心口,裂开大嘴呵呵直乐,又问道:“刚才隐约看到有穿文官衣服的来,莫非是京师有旨意……”
“那还用说,张居正张老儿已死。明朝里头一定出了jiān臣!”董狐狸不假思索的答道。
图门汗哈哈大笑:“jiān臣好,有jiān臣才好。咱们要对得起他,今后年年南下叩关,抢汉人的粮食,掳他们的fù孺!”
戚继光余威犹在,méng古大军新败,图门汗、董狐狸并不敢尾随追击,但已决定今后要年年叩关,蓟辽防线又将生灵涂炭。
蓟镇新军虽退不乱,队形始终严整以防敌人追击。而戚字大旗仍然高高飘扬,坐在马背上的戚继光身板依然像铁塔般纹丝不动,唯有头顶火红的盔缨像一团燃烧的烈火。
“大帅,前面就是扇子关!”一名传令官骑马来报节来自书河**进去就到了关内。那就是安全的地方了。
“终于,终于到了,我好累啊……”戚继光长吁一口气。身子在马背上晃了一晃,轰然倒落马下!
戚金和众位将士像疯了似的扑上去,抱住戚继光大哭:“大帅,大帅!”
戚继光盔顶那团永不熄灭的火焰,终于在全军将士注目下黯然消失,登时三军大放悲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些铁打的边军儿郎百战沙场未曾落泪,此时却泪飞顿作倾盆雨。
远在中原腹地的淮河岸边,同样是泪雨滂沱。
治理淮河的工地上,沙石、麻包、木料、绳索等物堆积如山,往日红红火火的施工场面,已经变得冷冷清清,眼见淮河咆哮奔涌,工地上却一个人都没有。
在淮河渡口,密密麻麻的人头不知道有多少,青壮、老人、fù女、儿童,有的扛着工具愤然作sè,有的挎着竹篮连声呼唤,更有孩童用小小的手牵着母亲的衣角,扬起小脸天真的问道:“潘大人要走吗,是谁得罪了潘大人?他不要我们了吗?”
“没人得罪了潘大人,是朝中出了jiān臣,”母亲这样告诉儿子。
许许多多的百姓泣不成声:“大前年一位崔大人来治河,结果来时三辆空车,去时八十辆满载的大车;去年一位孙大人也来治河,结果当年就发大水;只有这位潘大人,两袖清风一尘不染,河工办得妥妥帖帖,从来没有这么能干的好官,是天降下来救咱们两淮百姓的呀!怎么就能走了呢?”
渡口处,潘季驯身穿磨出破洞的官服,搓着打起老茧的双手,满脸不甘的神情,审视着淮河两岸的治水工地,眼睛里是深深的遗憾。
七八位老人家牵着他的衣角,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秀才痛哭着以头抢地:“淮河年年洪水,死于洪水的百姓数以万计,唯独潘大人能治河,如今潘大人舍我而去,是置两岸百姓xìng命于不顾,明年春夏汛期,我等葬身鱼腹也!”
脸孔黧黑的河工工头也依依不舍,“潘大人,咱们治河不知多少年,只要眼睛不瞎,就晓得唯独您是真心治河,也能治好淮河的,您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我们都等着您回来,还在您手底下做河工!”
潘季驯神sè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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