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时自己正站在夫子居室门外等待拜见,听得这清脆如珠的声音,不禁有些好奇。待这小姑娘出门告辞时便不由多看了眼。此时回想起她的面容竟和今日这少年郎有八九分相似。想起之后夫子和他提起的乘法口诀之事,他嘴角轻轻弯起,喃喃道:“王,景么?”
下午申时左右,通利钱庄果然来了一位领取赏钱的老汉,手里拿着李明宇那条绑在小偷手上的手帕。最后老汉揣着那一两银子心满意足地走了,心想这下可以给孙子买点肉吃了。
再说王槿拜别李家兄弟后,到了东升街先采买了些花椒桂皮等香料还有木耳冬菇这些干货,又去布行打听了这两年的棉花市价,挑选了十几绺彩色绣线又顺走了一包碎布片。最后大包小包拎得两手满满当当,好不容易到了城门口村里的牛车上才歇了口气。
不多时,村里赶集的人都聚齐了,赶车的老伯轻轻挥动鞭子,年轻的黄牛便迈开步子,带着一车人和货物,往家走去。
坐在车辕边,迎面而来的清风带走了王槿的疲惫和燥意,让她可以慢慢静下心来思考。
如果说自己之前觉得事有蹊跷而总想着找出真凶替父亲报仇的心思是因为接受不了父亲的意外离去而产生的执念的话,那么今天叶青木的一番叙述却让她无比坚信这绝对不是执念,父亲和邬伯伯的死一定是有人预谋设计的。
是的,认识父亲的人都知道他好饮酒,善饮酒,且每日必要饮酒。如果按照这个情况,父亲在枯燥无聊的行船途中确实有可能酒虫作怪,忍不住想要饮酒。但以父亲的人品,根本不可能做出偷酒这等行径。叶青木虽说他也认为不可能是父亲做的,实际却处处暗示父亲便是那偷酒之人,却不知这个故事最大的漏洞便是在启程前不久,父亲被查出隐疾,已被大夫还有家人三令五申严禁饮酒,否则性命有虞。所以不过听了一半,王槿就知道其中有阴谋,至于后来的醉酒打翻炭盆引起火灾之说就更是无稽之谈,欲加之罪了。
所以她确信,叶青木在说谎。既然是说谎,那父亲必定不是死于意外。而凶手…她想起那日在观雨阁荷花池里见到的一幕,眼神微冷。是这两个人么?
她静静的沉思,眉眼间越来越冷静坚定。一般人若是突然得知父亲是被人害死的消息,只怕当时便被愤怒仇恨激得去找人报仇了。但王槿今日确定了这般残酷的事实,反而心头像一颗大石落定,不再彷徨犹豫。
此刻她的信念和目标无比坚定和清晰。
她要先让家人过上衣食无忧,有所依仗的生活。不管是经济上还是身份地位上。
然后她要报仇。
和父亲邬伯伯一样无辜惨死在船上的还有几十名船员,他们都需要讨个公道。那么就让她先来吧。
她深吸了口气,伸展了下双臂,轻轻笑了起来,很浅,却很认真。
早已在家门口等候的陈氏和弟弟妹妹们,看着远远走来的王槿,只觉得她今日笑得特别自然,再无过去一年里的那抹隐隐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