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东西怎么染也染不黑。
十年前,在萧清晏五岁生辰的那一晚,一个神秘的老者出现在她的藏书阁,将她悄然带到了洛京城西的坚白书斋,告诉了她这个名字的由来。
自那以后,她每日入夜都会去坚白书斋,从未间断。
这件事就连祖父和母亲都不知情,后来稍大些,她身边有了周术,有时难免需要有人为她打掩护,这才将去坚白书斋的秘密告诉了周术一人。
停澜院的藏书阁是禁地,没有萧清晏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进了藏书阁不久,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便凭空出现在了萧清晏面前。
就如过去八年一样,黑衣人沉默不语,直接带着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萧家。
夜色如墨,银月如钩,人影在夜月之下乘风而行,即使带着她这个累赘,黑衣人依旧轻若惊鸿,很快便将她放到了坚白书斋的后门。
后门一如往常静静地开着一条缝,等着来人将它推开。
萧清晏双脚落地,没有立刻推门,她对黑衣人拱手作揖,行了个极郑重的礼。
“多谢先生昨夜仗义相助,救下我六姐夫的性命。”
昨夜她在去往浮闲山庄之前,特意到过书斋,拜托这位黑衣人帮忙。
后来,她在浮闲山庄打晕了六族姐,悄悄告诉季三郎,让他当着士兵们的面做出纵火自焚的假象,火起后由黑衣人将他悄悄带离,只在火中留下一具尸体和佛牌以做身份证明。
黑衣人动作极小地点了点头,率先推门而入。
坚白书斋不在洛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规模也不大,内里环境摆设也都极尽简单,内外两间,外间是白日接待书客的,几架竹简,几处矮几坐席,一个烧着热水的红泥小火炉,一盏昏暗的孤灯,仅此而已。
萧清晏绕过山水围屏,进到内间,眼前瞬间明朗起来。
内间里点着两盏灯,灯油添得足,烛火燃得很亮,屋中陈设依旧简单,一张竹榻,一个箱柜,两张矮几书案,书案上各自摆着书简和笔墨。
主位的书案后已经跪坐着一个身影,脊背挺拔,须发花白,容颜清癯,高挺的鼻梁像峭拔的山脊,紧抿的唇也让这位老者看起来严肃板正,不近人情,可他却有着一双清泉一样的眼睛,明亮,澄澈,坚定,坦坦荡荡,一望见底。
这便是那位八年前将她带到坚白书斋的神秘老者。
萧清晏拂了拂身上的褶皱和浮尘,端肃地行至老者面前,躬身行揖礼。
“学生见过先生。”
老者不曾告诉过她自己的身份来历,只在第一次见面时,在她手心写下一个“楷”字。
最初萧清晏以为老者是姓楷,但老者却纠正她,不是楷(kai三声),是楷(jie一声)。
楷树,即为黄连木,学生子贡种植于老师孔子墓前的树木,后世将楷树视作为人师表,尊师重道的象征。
老者是在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只是她的老师,仅此而已。
“入座吧!”楷先生的声音一如其人,清朗,用的也是最标准的雅言。
但这一次,萧清晏没有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