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裙摆被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攥得皱成一团,骨节发白,经络清晰可见。
萧清晏看得难受,心生恻隐。
“聂尧,你们去远处守着。”
聂尧扫了一眼婢女,心下了然,默默转身带人走远。
他知道,那不是萧家的婢女,甚至,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女子。
原地只剩下了三个人。
萧清晏指着栽有柳枝的方向说道:“那便是季太尉全家埋骨之处。”
季家出事后,她本想花费一些打点一番,就算不能立碑,至少让季家人入土为安,后来却得知有人比她早了一步。
萧永宁绣鞋踩着腐臭的烂泥,踉踉跄跄地跑到柳枝前,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公爹,儿媳不孝!”
萧清晏的身边响起极力隐忍的啜泣,她叹了口气,对婢女说道:“五郎,此处还算安全,去祭拜一下,顺便道个别吧!”
婢女倏地抬起头来,眼含热泪,嘴唇早已经被咬破了,殷红的血染红了唇角,与眉心的朱砂痣呼应,衬得一张脸更加灵秀俊俏,比女子还要标致三分。
这扮作婢女的少年正是季家的五公子,谢行止的好友季月临。
不得不说,谢行止将他的好友打扮得很像女子,若非知情者,完全不会怀疑这个秀气的婢女竟然是个少年郎。
家人惨死,自己却不得不活得像只老鼠一样四处躲藏,不敢见光,这种煎熬又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
终于逃出了洛京,季月临不需要再隐藏自己,跑到家人的埋骨之处,他泪如雨下,不停地磕着头。
季月临的事,萧永宁事先都不知情,此时乍一看见熟悉的脸,萧永宁惊得眼泪含在眼中忘了落下。
“五郎?你、你是五郎!真的是你!”
“是,三嫂……”
家里的人,全都死了……
重重荒冢前,两人泪眼相对,回想着昔日季家的热闹繁盛,如今却只剩下了这一堆连碑文都没有的荒坟,不知谁是谁。
远处走来了两个身影,聂尧立刻戒备。
人走近些,萧清晏看到走在前面的正是菩提寺的大和尚枯竹,后面那个挑着担子的青丝如墨,像个俗家弟子,脸上包着厚厚的面纱,渗透着褐色的药汁。
季家还活着的人,都到了。
“阿弥陀佛!”枯竹开口念着佛号。
大晋佛法盛行,贵族对僧人多有优待,何况是枯竹这样的高僧,老和尚能就这么将人带出来,萧清晏不以为怪。
“多谢大师。”她拱手作揖。
枯竹慈眉善目,笑容悲悯:“出家人慈悲为怀,佛渡众生,萧施主不必言谢。”
枯竹对身后的人道:“李施主,虽然贫僧很想收你为徒,但你尘缘未尽,你我师徒缘分只能到此为止了,重获新生,得来不易,望施主日后好自珍重,多行善事,也不枉我佛慈悲,渡你一程。”
季长临向枯竹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大师恩情,永志不忘!”
季长临从担子里抱出了熟睡的婴儿,向着他的妻子,他的手足,还有他长埋地下的亲人踽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