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避让,安静担忧的守在旁边看医生忙活。
病床上的江菁平静地接受各种检查,两只眼睛灵活的在窗子边游弋,此时已近秋天,天气晴朗时,阳光已经不会再那么毒辣,加上夜间的一场小雨,现在慢度刚好。
身体检查后,江菁接受了全身医疗护理和按摩。
为她按摩的老医生无不激动的说她在病床上躺了十几年,十几年没有说话,没有张眼,没有正常吃饭,没有正常排泄,如活死人一般躺着,铁人也会躺出一身病。像她这样还能奇迹般醒来,奇迹般健全的生活,是神话般的存在。是她意志力强悍于常人数百倍。
江菁扭头看了眼老医生,心想不知道这医生知不知道她十几年前的那天,到底在天台上准备干什么,那绝对不是意志力强悍的人所该有的选择和行动。
她江菁,这辈子最勇敢的一次,大概就在结婚证书上签字的那一刻了,明明知道不会被祝福,可是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老医生又说听说你最近心情低落,孩子你不要想太多,十几年空白的确会让人茫然无措。但是你还可以走路,还可以奔跑,你几乎无所不能。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才四十出头。
太年轻了,年轻的让人羡慕,甚至嫉妒。
四十一岁,证明你还风华正茂,证明你即使病了,也还有治愈的希望。证明你即使错了,也还有回头的机会,生命的一半而已,你还有大把的光阴。
是的,江菁在十八年前在天台上想着跳下去一了百了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错了,有什么伤不完的心,何苦去选择自杀,可是她当时就想看看父亲与孔清驰把她逼死了后的模样,是不是会开心,这想法真的很偏激,其实缓过那个劲头,谁都不敢死。而她当时差点就跳下去了,不光是差点,阴差阳错的情况下,她确实是掉下去了,虽然那个时候,她已经准备转身求生,但是命运给她开了个玩笑,这使的她差点就死了。
她要真死了,还能看到她所想看的吗,不能,正是如此,才显得轻生无比可悲。
一旦死了,连后悔的机会都不再拥有。
哪里还有这鲜活的血液,跃动的心脏,清晰的思路,让她在此时此刻,黯然伤神,兀自感怀。
活着很好,真的很好。
江菁醒来后这些日子,时常真心的这样感叹。
“菁丫头,这是你的新身份证,银行卡,还有咱们家的车钥匙,你的新手机,妈都给你放在这个包里,你要出去散步时记得背包。”江老太太将一件一件东西收拾进包里,包不大,只装一些小件必需品。江菁苏醒后恢复得很好,连医生都说是奇迹,只有她知道这功劳应该记在小九身上。
因着她醒了,江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合适再用小九的药,便带着她去了市里检查,接连两天每天不断趟的复健,山上的条件到底简陋了点,她已经在考虑等小九回来后是否搬回市里去了。
现在菁丫头醒了,她就算是回了市里也不算是破了誓言,谁也说不了她什么!有的事情也到了解决的时候,这么些年,该有个了结了。
江菁望着忙碌的母亲,心中去空落落的提不起兴致。
她缓慢的走过去,沉默地拿出崭新的身份证。登记照是她今天早上照的,四十一岁的样子,江菁觉得那似乎不是自己。
她盯着看了半晌,将身份证放进包中。又拿起新手机摸索把玩,全新的触屏手机,屏幕很大,功能很多很灵活,跟小电脑似的,啥都可以玩。
手机上显示着最标准的日期。
二零二八年八月三日。
她还记得,她十八年前的那个寒冷的夜,她是如何站在天台上栏杆外与自己的亲人谈判的……她还记当时被她送走的宁柏东抱着一团粉色是怎么艰辛逃出去的!
一闭眼,一张眼,却是今时今日了。
“菁丫头别玩手机了,先来喝汤。”江老太太又喊他。
江菁哦了一声,搁下手机走向餐桌。
江老太太将热腾腾的补汤给她盛了一大碗,迫使江菁全部喝下。
等她喝完半个小时,江老太太又催他吃药。
江菁一一照做,越发觉得自己像个衰弱的老人……
镜子中,她新长出来的头发,夹杂着不可忽视的白丝。
江老太太说现在连少年人都长,更何况她,江菁却明白,她却明白她已经不是那个刚刚大学毕业回国意气风发的少女了。
十八年前,她正值青年,不曾有过少白头的迹象。
镜子中,她那双眼窝深陷,眼睛衬得特别大,却大得不好看。
大得过分了,容易吓到人。
镜子中,她那张脸皮子苍白无颜色,颧骨突出,下巴尖细,以前她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现在像吸毒的瘾君子,一点儿不面善。
“妈……”江菁对着镜子低喊。
忙着切水果的江老太太扬声应道:“嗯?”
“唯安……唯安到底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