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金线绣的团花牡丹,皱了皱眉,别过头去。一个大男人竟然穿着绣花的衣裳,真讨人嫌,长歌打心眼儿里对他没有好印象。
“他是花绍,”秦牧眠向长歌介绍:“我派他去寻害你爹爹的人。”
一听到爹爹,长歌便激动起来:“可是寻到了?”
“哎呀!竟是不理人家,好没意思!”花绍万分委屈,撇了撇嘴,向秦牧眠求救。
秦牧眠横了他一眼:“啰嗦什么,还不快把那人带上来!”
花绍叹了口气,扭动腰肢,十分不情愿地去了。不一会儿功夫,便一手抱了个罐子,一手提了个男人进来,那人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花绍将男人仍在地上,甩了甩手,骂道:“死东西,真够沉的!”
他走到长歌面前,将罐子递给她:“喏,这是给你的!”
长歌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花绍不愿回答,指指秦牧眠:“你问他!”
长歌看向秦牧眠,秦牧眠沉默了半晌,道:“长歌,这是你爹爹的骨灰,花绍找到了他的尸身。”
长歌不说话了,将罐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她的头埋在罐子上,很低很低,看不清楚表情,但秦牧眠知道,这一次,她没有哭。
“长歌,害你爹的人也找到了,就是这个人。”
长歌抬起头来,定定注视着地上躺着的人,那人看见长歌的眼睛,吓得缩了起来,口中不断告饶。
长歌从秦牧眠怀中挣脱出来,小心翼翼地将爹爹的骨灰放在桌上,走到男人面前,问:“你为什么要杀我爹爹?”
“为了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
“是,只有相国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
“你要传国玉玺做什么?”
“不是我要,有人出了钱让我替他找传国玉玺。”
“那人是谁?”
“不知道,我只知道别人叫他洵公子。姑娘,求你饶了我吧……”
“长歌……”秦牧眠站起身来,拿过花绍手中的剑,递给了她:“我没让花绍杀他,就是为了把他留给你。杀了他,你便可以为你爹爹报仇了。”
长歌从他手中接过剑,指向男人,花绍的剑薄如蝉翼,但长歌却觉得重得很,不得不两只手一同握住。男人惊恐地看着她,不住磕头告饶,这让长歌想到了灭门那天晚上,奶娘也是如此惊恐地将她塞进了衣柜里,为了救她,奶娘自己却惨遭毒手。还有府上待她极好的下人们,一个个死在了冰凉的剑下。还有她的爹爹,硬生生被人剁去了双手双脚,长歌每每一闭上眼睛,都能看见爹爹挂在城门上的头颅,没了眼珠的眼睛空洞洞地望着她,像是在向她控诉。
“报仇,长歌,替我报仇!”
爹爹的声音从空中飘来,长歌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看见爹爹远远地从门外走来,转眼间便到了她的身边。爹爹慈爱的目光一如往常,他伸出手来摸了摸长歌的头,柔声道:“歌儿,爹爹不能陪你了,你好好的,替爹爹报仇!”
“报仇,长歌,报仇……”
报仇!
花绍懒懒的声音破空而来:“长歌,他左胸处,只要出手迅速,一剑,他便毙命了!”
“啊!”
长歌大吼出声,使劲全力一剑刺去,男人胸前被一剑贯穿,身子痉挛了一下,不动了。花绍戏谑的声音再次传来:“呦!长歌姑娘,你出手竟然比我还狠哪!”
长歌只觉眼前一花,身子便软软地栽了下去,正好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长歌抬起头来,秦牧眠温柔的眉眼在她眼前晃了晃,瞬间又变成了爹爹,长歌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爹爹,我杀人了!”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由秦牧眠和花绍为她起了一个开端,从此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说秦牧眠令她心存怨恨,那么花绍便令她心存感激,因为她有整整十年时间是与花绍朝夕相伴的,这十年里,花绍教给了她许多足以抵挡内心恐惧的东西。坚强是花绍给的,倔强是花绍给的,就连了无生趣时的希望亦是花绍给的。
秦牧眠救下长歌后的第三日便去了南方的一座城池,临走前将长歌托付给了花绍。
是夜,秦牧眠的房间里,淡淡的兰花香气中飘来丝缕酒香,秦牧眠望着窗外夜空中高悬的明月,举杯放在鼻前轻嗅着,明月的清辉洒在他的衣袖上,他像是饮了月光,眼神有些迷离。花绍一手支着头,懒懒地趴在桌子上,似是微醺了,他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口灌下,指着秦牧眠笑道:“阿眠,酒是用来饮的,不是闻的。”
秦牧眠将杯中酒饮尽,眸子里一汪潭水深不见底,瞧着花绍,道:“你醉了。”
花绍吃吃笑起来:“我没醉,是你醉了,从你见到长歌的第一眼起,你便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