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芷姻好似自言自语:“是当真放过,还是蛰伏以待时机呢?”
“依属下之见,应是无暇顾及了,皇宫那边……”
小伙计还要再说,却被白芷姻挥手打断:“好了,我知道了,皇宫那边有人盯着,你只管看好天机阁就成。”
“属下明白。”
小伙计颔了颔首,便退了出去。
只是,门却未关上,因为,又是一袭白衣,闪了进来。
雪楼将兜帽放下,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顺势落下,铺了一肩。他就这么立着,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静静注视着芷姻。
“雪楼,我还是喜欢看你散着头发的样子。”
白芷姻忽然冒出这么一句,雪楼原本冰封的双眼忽而就融化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白芷姻吃吃地笑:“怎么,我今天有什么不对么?”
只这一句,雪楼的眼睛重又冻了起来,低头走到白芷姻身边坐下,端起她的茶杯抿了一口。
“秦牧眠回京城了,不过是以锦灰山庄少主的身份。”
“哦?是么?回来了啊……”白芷姻仍是笑:“黎王爷恢复得可真是快呢!”
“据我所知,他的疯病仍未好,此次回京,是治病来的。”
白芷姻原本在敲着桌面的手顿了顿:“怎么,仍是疯着?想不到啊,不可一世的秦牧眠也会有今天,还真是因果报应呢,雪楼,你说是也不是?”
雪楼未答,只看着她,目光中充满怜惜:“你当真对他不再有一丝情意?”
“情意?那是什么东西?人活在世,还需要情意的么?雪楼,在这样的世道,谁有情意,谁注定该死。”
“芷姻,你让我变得有些不认识了。”
白芷姻看着他,目光中的笑意不曾散去:“雪楼,你错了,芷姻仍是你心中无暇的模样,只是我,已再不是我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将窗户大大敞开,吆喝叫卖声趁虚而入,街市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尽是热闹光景。
“你看,这样繁盛的地界儿,作为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会有谁不动心的呢?”
她趴在窗台上,托腮看着繁华街市,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像他那样的男人,对足下土地的热爱高于一切,他的胸怀足够宽广,可以包容整个天下,可是他胸怀中的天下,永远给不了一个女人容身之所。他想要的,我替他夺,我想要的,他必须给。这才是如今的我,你明白么?”
雪楼叹一口气,走过去环住白芷姻的肩膀:“芷姻,他已经得到了惩罚,而你,完全有另一条路可以走。我可以带你离开,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远离这里的一切纷争。天下是谁的又如何?总归是那几个人的勾心斗角,与你我没有瓜葛了。”
白芷姻只笑,连笑容里也透出天真来:“雪楼,你想带走的那个人,是芷姻,不是我。”
雪楼环抱着她肩头的手慢慢滑落,似光滑的丝绸,带着冰凉凉的触感。他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斜倚着窗台,倾身看着白芷姻,如看一个情人。
“芷姻,送你回秦府的那一晚,你曾问过为什么我的头发会是白色,现在你还想不想知道?”
白芷姻回头看着他:“若你想说,我便还想知道。”
雪楼笑笑:“是一个很冗长的故事了……我中了毒……”
我中了毒。
他的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雪楼中的毒,名叫“千秋雪”,此毒每月必发作一次,每次全身如同冰封,血液凝固,比剜心蚀骨还让人痛不欲生。凡中此毒之人,须发尽白,强者,可撑十年,弱者,不过两三年功夫,最终如同进入冬眠,一睡不醒。
雪楼之所以中了“千秋雪”之毒,还是因为白芷姻。
雪楼是在万佛寺外的桃林中遇见的白芷姻,那时,雪楼已是阎天机的养子,也是巧了,阎天机捡到还是个婴孩的雪楼时,亦是在万佛寺外的桃林。不过是个冬日,天降鹅毛大雪,雪楼窝在襁褓中,捏着雪花吃吃地笑,对面恰是万佛寺的钟楼遥遥伫立,是以阎天机为他取名作雪楼。
而雪楼捡到白芷姻,则是在春日和暖世界,桃林花开十里,雪楼独自一人去看万佛寺住持,却在来时路上踏上一地鲜血,鲜血尽头,是个八岁大的孩子,浑身冷冽如冰,奄奄一息。
雪楼把她抱了回去,方知道,她叫白芷姻,中了世上罕见的“千秋雪”之毒。
只因看见了她醒来那一瞬纯真的眼眸,雪楼便决定要救她,救她的法子只有一个,便是将二人全身血液交换,以雪楼之身,为白芷姻承受“千秋雪”寒冰之毒。
阎天机不是没有阻止,只是雪楼太过坚定,他因白芷姻那转瞬的一眼,就这么爱了。
爱上的,是她的纯,她的净,她的不谙世事,她的善良泯仇。
“那‘千秋雪’之毒,是谁下的?”
雪楼笑了:“如果是芷姻,便不会这样问。”
白芷姻却依旧不依不饶:“你没有去查下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