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亦是一阵花香,却是胭脂身上的香气,她坐于窗舷之上,看着窗外寂寂月色,不知在想些什么。www.Pinwenba.com
原来,已是深夜了。
竹吟未动,一来身子是软的,二来他想好好地静静地看看这个女人,想知道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想知道她长久以来给自己的一切感觉究竟是错觉还是真实。
月亮很美,终不及你美,你看月亮,我看你,若非身不由己,我会陪你赏一场风花,候一段雪月。
只是,这样的美好,终是奢望。
胭脂将头埋进臂弯里,看向他:“我不过下的是迷药,你仍能走过来,不过若想取我的性命,可能要难些。”
竹吟仍是未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天机阁是要与公子为敌了?”
“天机阁誓死效忠玉玺命定的君主,会为秦公子舍去性命也在所不惜,这你可以放心。”
竹吟哂笑:“那你现今所做又算什么?”
胭脂道:“你我各为其主罢了。你效忠秦牧眠,我效忠天机阁,对于你我,命令高于一切,情义似海,不及恩重。阁主如今将一切事务都交给了芷姻处理,芷姻的命令便是阁主的命令,只要是芷姻想做的,我必须助她。”
“那好,告诉我,白管事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胭脂从窗上下来,走到了竹吟的床边,竹吟这才发现她是赤着脚的,就这么赤着脚踩着冰凉的地板走到了自己身边,蹲下身来,与他平等相望。
这样的眉眼,应是相看两不厌的,可惜了……
胭脂缓缓道:“芷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秦牧眠,他要江山,芷姻便帮他夺江山,只是这注定是一条被血侵染的路,秦牧眠爱干净,芷姻不愿让他两手染血,所以有些事情,芷姻便帮他做了。”
竹吟愣了愣,他未曾想到白芷姻竟然可以为公子如此不惜一切,他眼中的白芷姻,蛮横,无理,古灵精怪,却是个勾公子魂儿的小妖精,他不齿,他唾弃,却从不知晓白芷姻如此大气。
是的,大气,如巍峨高山一般伟岸,如江河一般雄浑,如初升日头金光万丈将天地尽染出光明无垠。
她的大气,她的舍身,让竹吟无话可说。
于是闭上了眼睛,竹吟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女子,这个千媚楼中惊鸿一瞥从此便让他干涸的心有了泉眼,细水流长。
房间里安静得很,竹吟只听得一阵窸窣响动,再睁开眼来,胭脂已靠在他身边躺下,一手支着头,眉眼带着笑,在看他。
竹吟稍稍向里挪了些,面容已不再清冷。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胭脂问。
竹吟心上一紧,淡淡道:“没有。”
“果真没有?”胭脂又问。
竹吟别过了头去:“果真没有。”
胭脂淡然一笑,躺了下去:“果真这世上的男人,无情无义。女人比不得兄弟,深情比不得忠心。竹吟,你效忠秦牧眠,定会阻止芷姻,芷姻做的是傻事,但为了她的夙愿,我不能让你破坏,所以,对不起了。”
她伸出手来,握着两个瓷瓶,皆是净瓶,一白一黑,里面装的什么,竹吟心里很清楚。
“你这是要将毒使在我身上了么?”竹吟问。
“你知道我最擅长的便是使毒。”胭脂道:“这白瓶里装的,能让你失去往日所有记忆,好的,不好的,快乐的,痛苦的,想挽留的,想放弃的,你统统不记得,从此往后便是一个崭新的人,有关天下的一切,与你无关。而这黑瓶里装的,不过要你一命,成全你的衷心,成全你的大义,不过夺不走你的记忆,你带着记忆走,倘若不喝那碗孟婆汤,说不定来世还能记得一切。竹吟,你选哪一个?”
若是从前,回到当娈童的时日,或是被秦牧眠救走后跟在他身边的时日,竹吟的选择一定干脆果断,可是如今……
竹吟犹豫了,他看了看两个黑白分明的瓷瓶,沉思了半晌,无从决定。
其实他大可有第三种选择,若他运功调息,待迷药的效力最终散去,伤了胭脂,他便逃得出去。
可是他没有,他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个抉择,艰难无比,让他一瞬间看清楚了许多事情,甚至,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他抬眼,深深看了胭脂一眼。
竹吟笑了:“我赔你!”
这是胭脂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笑容,那如笛音般和缓而清爽的笑容,引领她想到了从前,他们初始的那一夜,满园花落,他脚踏清香,敲开了她的轩窗,披一身月光,藏一身怅惘。
她那时嗔怪:“公子,你弄坏了我的花儿!”
他目光淡淡,波澜不惊:“我赔你!”
竹吟毫不犹豫,拿起了那黑色的瓷瓶,仰头一饮而尽,含笑,等待去往归宿。
我可以不生,可以赴死,可以忍辱,可以负重,可以背弃,可以憎恶,却独独不能失了我最珍贵的记忆,因为那里面,住着你。
竹吟觉得,已心满意足了。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目光里最后一幕,是胭脂如花的面庞,娇艳,柔媚,却湿润,淌满了泪珠。
那是泪珠么?不,那是沉甸甸的回忆呵!
竹吟一去多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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