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朵莱从医院出来直接去了公司,一整天下来,心绪不宁,几次送错文件。中午的时候,她本来没有半点食欲,但是楚依依却拉上她去了公司对面的那家中式餐厅。
餐厅内的装潢采用棕色的主格调,看起来既温馨,又带有一点淡淡的复古,很符合中国传统思想。餐厅内的冷气开得恰到好处,从街道走进来,一股清凉的舒适感立马抚上了每一个顾客的燥热的皮肤。
钱朵莱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她用手撑着脑袋,望着窗外。
昨天的大雨过后,阳光又变得很炽烈,明媚刺眼的白光下,几座座大楼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遮住了头顶的整片天空,而面前的这条不宽不窄的街道就像是一个凹槽的低端,不管何时,都是一边有阳光,而另一边处在影子的围绕中。
而钱朵莱现在所处在的这一边刚好是光线明照的范围,对面高楼之间的罅隙间,夏日的阳光明落落地她面前,照得她那样略显病态的脸苍白而又明亮。
耳边是楚依依翻着菜单的声音以及苦恼不知吃什么的低语声。钱朵莱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可笑,她对面坐着的女人正是程言漠将来结婚的对象,也将会取代她曾经的地位,享受着曾经属于她的幸福与生活。
可是她却奇迹般地答应了和楚依依一起来吃午餐。其实像楚依依那样的单细胞的女人,她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将她打发掉,根本没有必要和她变得如此友好。
钱朵莱撇过视线,随意扫视了一眼对坐的楚依依,只见低着头,秀眉紧蹙,娃娃脸蛋纠结在一起,一脸苦恼的样子,牙齿不停地啃咬着手指,另一只手指在菜单上翻来翻去。钱朵莱本来想收回视线,但是无意间扫视到她翻动菜单的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阳光照在上面,钻戒的光芒随着她不停翻动的手指而明明晃晃,晃得钱朵莱眼睛像针扎一样的疼。
“朵莱呀,怎么办哦?看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吃什么哎。要不你点好了。”楚依依一边合上菜单推到钱朵莱面前,一边抬起头来说着。
见钱朵莱的视线落在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上,楚依依的嘴角绽放出如花一般幸福的笑容,灿烂明媚,胜过窗外耀眼的阳光。
钱朵莱过了很久,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但是声音依旧有些浑浊不清的嘶哑,她哑着嗓子说:“男朋友送的?”
钱朵莱的嘴巴张张合合了很久,努力了很久,却始终吐不出“程言漠”这三个字,只能勉强说出“男朋友”三个字。
楚依依神情微微一顿,脸上有着喜悦,又有着一些疑惑:“这样算是男女朋友吗?”楚依依纠结了一下,然后脸上又露出几分幸福而甜蜜的羞涩,笑道:“应该算吧。”
钱朵莱听着楚依依的自言自语,嘴角泛起几分苦涩。程言漠这个男人还真是残忍,从他们结婚后的第二年,楚依依就已经是程老太太钦定的准儿媳,转眼间,五年都过去了,他竟然还不肯给楚依依一个名分。
但是钱朵莱转念想一想,她又有什么资格可怜人家楚依依。楚依依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骄傲的资本足以让她卑微到尘埃里。而她要什么,没什么,也难怪程言漠受够了她两年,终于喜新厌旧了。
钱朵莱又抬眼瞅了瞅楚依依脸上洋溢的幸福,以及左手缓缓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
这一刻,光芒笼罩的楚依依让钱朵莱不敢直视,她突然就明白程言漠这样的天之骄子为什么会选择楚依依了,每一个成功的男人都需要一个有家世背景的女人作为后盾,而她能给程言漠什么,除了为他们程家生下了一个儿子延续子嗣。
钱朵莱眼睛酸涩难受,喉头也梗塞的厉害。她沉默了很久,才对楚依依说:“这枚戒指很漂亮,祝福你们。”
说完,钱朵莱实在是无法再继续呆在座位上听着楚依依对她幸福地道谢。她仓皇逃窜到卫生间。钱朵莱站在卫生间偌大的镜子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而消瘦的脸颊,大大的眼睛带着几分迷离和沧桑。
她伸手缓缓地抚上自己的脸颊,虽然还有弹性,眼角也没有很明显的皱纹,但是她知道再过几年,她的容颜殆尽,繁华苍老,她就成了被时光遗弃的孤寡老人,迎着余辉走向自己生命的尽头。或许那一刻,她回头看的时候,将会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连程熙杰都不属于自己,有的只是满地荒凉与孤寒伴自己长眠于未知的年年月月。
不知不觉,她的指尖有了冰凉的触觉,她乍一回神,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眼睛已经蓄满泪水,断断续续地往外溢出。她透过镜子看到此时的自己竟然真的那般脆弱,她伪装的坚强顷刻间倒塌,泪水溃堤成灾,蔓延过她渐渐印上年轮已去的脸上。
她的身子慢慢随着墙壁慢慢下滑,低声哭咽,双手捧住自己的脸,任凭泪水肆意斑驳她的手指。突然一阵高跟鞋跟碰撞地面的“咚咚”声响起。钱朵莱以为是楚依依见她迟迟没有回去,所以来找她了。她连忙什么也不顾,用黑色职业装的袖子胡乱擦拭着自己脸上的眼泪。
钱朵莱吸了下鼻子,还没等她抬起头来,面前就多出了一只手,手指上捏着一张纸巾,随后便是淡淡而温和的女声:“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