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朵莱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再次爬上脸颊,她不傻,很清楚程言漠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钱朵莱的家只是一个两居室的小房子,她睡在唯一的一个卧室里,钱志南则在客厅破旧的沙发上勉强将就着无数个夜晚。现在钱志南住院了,家里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狭窄的小房子唯一的电器是一台十七寸的电视机,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钱朵莱打开大门,将程言漠引进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自卑感。钱朵莱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现在将她最落魄的一面展现给她最爱的男人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堪。
一个人愿意也终将坦诚地将自己最隐晦的一面给另一个人看,无非是爱他,所以想让他知道她的一切,然后进驻如她的生活中,成为必不可分,话题萦绕的人罢了。
程言漠站在门口,黑色的眸子扫视着整个房子,他的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起来。他早就知道钱朵莱的家境不怎么好,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的,这样的生活环境对于他这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天之骄子,无疑是难以想象的。
对于涉及自己尊严的事情,钱朵莱总是会变得特别敏感,所以她一眼就瞅见了程言漠在看到他们家的环境后,瞬间紧皱的眉头。钱朵莱的心里很难受,“你之前应该没见过这样的房子吧?”
钱朵莱的话里有些淡淡的自嘲,嘴角也泛起几丝苦笑。
程言漠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刚一坐下,失去弹性的沙发瞬间内陷,沙发上有多出划痕,有些地方还可以看出被缝补过的痕迹。沙发面前没有精致的玻璃茶几,只有一张用木板拼凑的小桌子。钱朵莱倒了一杯水递给程言漠:“家里只有这个了。”
“我去洗个澡,你要是无聊,可以把电视打开来看。”说完,钱朵莱逃荒似地走进卫生间,将门帘拉上。
程言漠的视线追到卫生间,那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既当厕所又当淋浴间。卫生间没有门,仅仅只靠一块白色蓝花的布帘遮着。他看见门帘上印着一个人模样大小的黑影。手中白色瓷杯上有着很精美的卡通图案,一眼就能看到是女人用的杯子。
他喝了一口里面的白开水,因为没有料到开水竟会这么烫,他一口气喝了一大口,结果烫得舌头的神经都麻了起来,他赶忙放下茶杯,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唯恐自己忍受不住将嘴里的白开水给吐了出来。
钱朵莱紧紧拽着身后的门帘,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无法消退因自卑而升起来的尴尬。她实在是无法面对程言漠眼中的同情与诧异,这样的眼神不是安抚,而是一种对她灵魂的凌迟,缓缓而刀刀刺中要害。
以前她从来不在乎别人对于她的看法,可是这一刻她却异常地在乎。她原以为将最原始的自己展现在他面前,既是对他的考验,又是对他们感情的坦承,但是现在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勇气面对程言漠的每个微表情。所以她找了个借口仓皇地逃到卫生间。
钱朵莱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程言漠正站在电视机的柜台边,手里拿着一张相框。那是家里唯一的一张全家福,照片中的钱朵莱还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懵懂的年纪,而那张照片是她唯一可以铭记自己的母亲的东西。小时候,她总会围着钱志南身边转,要他讲关于母亲的一切。
钱志南那个时候就会将她抱在腿上坐稳,然后伸手捏捏她的鼻子,眼中尽是一个父亲对女儿该有的宠溺。钱志南告诉她,她的母亲是个很贤惠的女人,说话的时候眉角眼梢都带着笑容,就好像九月的桂花,看起来平凡,却最是迷人。每次父亲谈到母亲的时候,眼神中都有浓浓的爱意与想念,那种经过时光沉淀而酝酿下来的情感,小小的钱朵莱猜不透,但是她知道母亲是幸福的,因为她遇到了视她如珍宝,懂得她的好的良人。
“那个是我母亲。”钱朵莱走到身边,伸出自己还有水渍的手指着相片中的那个长发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