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就不会死,那么她就会有机会报答她父亲养育之恩。但仅仅是因为他为了工作,所以明知道躺在血泊中的那个人是她父亲,是他女朋友的父亲,他依旧没有去救他。这些年,她一直无法释怀父亲的死,虽然已经明了父亲是死于意外,天命难违,但是她还是不敢再去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她害怕去幻想父亲被车撞的样子。
钱朵莱的手一片冰凉,程言漠握着她的手却不知所措。他明知道的结果,却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她给个确切的答案:“你会原谅我吗?”
钱朵莱闻声,木讷地抬起头,双眼迷离,看着眼前的这张俊脸。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用了七年的时间都无法淡忘、反而日渐情浓的男人,但是如今她却觉得好陌生,越看越陌生。对于他的问题,她竟找不到答案,她沉默了很久,才有气无力地抽回自己的手,明明昨晚睡得很好,可是声音听起来竟疲惫不堪:“让我好好想想……”
说完,她离开他的病房,走到门口的时候,程熙杰正拿着两根棉花糖在吃,是那个护士阿姨给他买的。他仰起头,举起左手的棉花糖,稚声稚气地说:“妈妈,这个红色的棉花糖给你吃。”
这是第一次钱朵莱没有理会程熙杰的话就走了。看着钱朵莱的背影,他转回头问房间里躺着的程言漠,小脸蛋上有些失落:“爸爸,妈妈怎么了?她生熙杰的气了吗?”
程言漠想挤出一丝笑,但是勉强的笑容终究那么牵强而难看:“没有。”
走出医院,钱朵莱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晴空万里,天空一片蔚蓝。如此好的天气,心里却在下雨,倾盆的大雨冰冷发寒,冻得人心如死了一般。
她穿着病号服坐上计程车的时候,司机都愣住了,犹豫了一会,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载着她到了林雨的出租屋楼下。林雨下班回家的时候,钱朵莱正坐在漆黑的楼道里,楼道里光线黑暗,林雨踩上阶梯的时候,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昏黄的灯光照在钱朵莱那张苍白的脸上,显得非常吓人。林雨先是吓了一跳,走近一看是钱朵莱,她猛拍胸脯,声音里还有余惊未了的心悸:“朵莱,你要来怎么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啊?你坐在这里一声不吭,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拉钱朵莱起来,看着她一身的病号服,以及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她才明白钱朵莱会出现在这里绝不会是单纯地因为想她了,所以着急地连衣服都没有换就要见她。
林雨扶着钱朵莱躺在床上,拉开窗帘,窗外刺眼明亮的阳光尽数洒了进来,冬日的阳光一点都不燥热,反而晒在人身上暖暖的。钱朵莱靠在床头,床正好靠在窗户,她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中。林雨替她掖好被子,递给她一杯白开水,然后坐在床边。她瞅着钱朵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见她还是不肯说话,她叹了口气:“你既然这副样子来找我了,肯定是心里有事。既然心里有事那就说给我听,不然你不是白来我这儿了么?”
钱朵莱从躺在床上之后,就一直看着窗外的蓝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收回视线,落在林雨身上。她嘴巴张张合合,本来想将自己心里的烦心事一股脑地都捣腾出来了,可是真要开口说时,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她坐直身子,然后将头缓缓地靠向林雨,最后落在她肩膀上。她沉默着,林雨也不逼她。
良久,钱朵莱才淡淡地说:“原来我父亲的死是可以避免的,他是因为抢救不及时才死的。程言漠明明可以救他的,可是他为了工作,而将我父亲置之不理。我本以为所有的误会都解开了,那么我们就真的能在一起了。我现在才发现,如果真的那么简单,他就不会瞒我那么久了,让我们之间的误会随着时间的积累而越来越多了。或许天意注定如此,无法在一起的人,就算是没有任何误会、任何阻挠,中间隔了时间,还是会分开。从小我对亲情就看得特别重,我以为就算有一天,我失去了亲情,爱情还是可以继续延续而变成亲情,但是我却忘了有些时候爱情和亲情也是会有冲突的,比如你最在乎的亲人却因你最在乎的爱人而死。林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不恨程言漠,但是却也无法释怀我父亲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