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底暗自与其较量着,却又不妨蔡锦章于自己主持的大奉线上使用十数名来自日本的铁路工程师担任要职。当然,这却是为了主持京奉线修建工作的日裔工程师竞争的需要。
在蔡锦章离开后,已经进入工地的唐浩然便在工地工棚中走着,昏暗的光线从一个个帐蓬的布缝里溜出来,透过那布缝可以看到帐蓬中酣睡的劳工,这是普通劳工的营区,在不远处,还有俘虏营,关押着被俘的旗兵。
当然俘虏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对于东北而言更为重要的是从关内如山东、安徽、江苏、河北等地招募的劳工,他们现在是工地上的劳工,将来则会成为工厂中的工人或者城市居民,而他们又会带着乡邻来到东北,成为为人信任的“宣传机”。
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多了,可是在这个时候,帐蓬里却偶尔会传出咳嗽声、哈欠声、板凳的响声和杂乱的说话声。依然还有些人没有睡,实际上纵是疲惫不堪,在工地上仍然会有一些人睡的很晚,会有些人忍不住在帐蓬里推着骨牌,赌耍着小钱,对于这些工人来说,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娱乐活动了。
偶尔的会有一些输掉身上最后一个铜板的工人从工棚里陆陆续续走出来。他们的神情疲惫,有的声音沙哑,有的眼里布满血丝,有的心事重重,有的眉头拧起,肝火挺盛……大伙一出工棚,都不约而同的望望天空,打着哈欠,然后骂上一句,似乎是为自己的运气抱怨着。
最后,从一个大帐蓬里走出来,是一个身形粗壮的劳工,与普通的劳工不同,他的劳工服上带着中队长的领衔。
这是源自朝鲜时期的习惯,通过在劳工中推行军衔来确定劳工群体中的阶层,进而维持劳工群体中的纪律,令其养成遵守纪律的习惯,实际上就是半军事化的劳工团体。这个中队长左手提个藤制的安全帽。脚上穿着双牛皮靴。显然是军用靴。裤筒挽在膝盖跟前。身上有水泥味。泥土味还有浓浓的烟味。
瞧那模样和工地上个挑土筐子的劳工没有什么区别,可那中队长的领衔却告诉别人,他是一个工段的负责人,手下指挥着三个小队一百多名劳工,甚至就在他的腰间,还能看到的装着转轮枪的枪套,这一切都在表露着他于劳工中与众不同的地位。
不过他走起路来却是一瘸一拐的,瞧着他走路的模样。唐浩然隐隐猜出他的身份,也许是一个退役的士兵,许多因伤退役的士兵被安置于工地上,负责指挥工人。
“奶奶的,一个月的饷钱,全他娘的输了……”
可他的话未说完,待借着月光瞧着不远处走来的那个穿着军装的青年时,那双眼睛便猛然一瞪,那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之状,突然。他把厚敦敦的右手举起,就在他将要说话的时候。唐浩然一边走一边笑着制止道:
“行了,这大半夜的,就免了吧!”
心知这个劳工队长认出自己的唐浩然接着说道。
“怎么样?从部队上到了这里还适应吗?”
总督大人的询问让赵富的心底一热,那脸上全是感激之状。
“适应,适应,那能不适应!若不是长官的赏赐,我这个残废不定……”
可他这话还没说完,一旁站着只当这年青人是中队长旧时长官的劳工便开口说道。
“好了,中队长,你平常不是成天的抱怨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日子,这成天睡着帐蓬又算是啥个事嘛!”
工友们的话让赵站在总督面前的赵富神情一窘,面带感激状的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没有张口。当兵吃粮的粮子,伤了残了搁过去没人问,现在大人非但问了他,还给他安置了这么一份一个月拿7块大洋的工,他又岂能不感激。
“嗯,确实,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确实是个日子,这风餐露宿的……”
确实不是什么好日子,但凡有点盼头的人,又岂会愿意成年积月的餐风宿露的过日子?难怪眼前的这个老兵会有些抱怨。
对于退役老兵的安置,府中秉持的原则非常简单,适用者转作警察,甚至因为警力的不足,还特意令两千五百余名官兵退役,以充实地方警察力量,而那些刚刚伤残得复的官兵中,有很多因文化、训练等各方面的原因,甚至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还是“俘补兵”,所以大都被安置于劳动团或者垦殖团。
而这种安置显然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就像眼前的这位,相比于餐风宿露的铁路工地上,他更渴望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至少是那种正常的生活。
看着面前神情拘谨的的退役伤兵,唐浩然想到那些相比于安置,退役的“俘补兵”更希望领取十个月的安置饷回到家中的事例,便用开平缓的口气问道:
“来,和我说说,若是不在当劳工,对将来你还有啥打算?”
在大人同这几名劳工说话的时候,跟在身边的则不声不吭地的吩咐随行保镖从一旁搬来了一个马扎,然后又在空地中用升起了一堆篝火,然后十几围坐在篝火边谈了起来。
“种地!”
没有任何犹豫,面对总督的询问,赵富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甚至有些期待的看着总督大人,轻言轻语而又不太自信的说道。
“长,长官,俺过去在山东老家的时候,就是庄户人家,虽说现在腿脚不灵活,可俺核计过,这几年俺也攒了几十块钱,东北这地方,地多……”
提及“地多”时,他双用期待的眼神朝着左右看了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对土地的渴望,这种对土地的渴望早在过去的数千年间便刻进了国人的血脉之中。
“俺想置下几十亩地,再置头马,至多也就是一两年的功夫,到时候这日子自然也就不用愁了,再托人从老家娶房媳妇儿……”
像是生怕大人恼怒似的,赵富连忙说道。
“长官,俺不是不想给大人效命,大人对俺们那是恩重如山,可俺总归是个废人,不想,不想拖累了大人,现在俺还能干动活,还能对得起那饷钱,若是将来干不动了……俺要是种了地,那,那不吃官府的兵饷不说,还能交税纳粮,……”
这似真似假的一句话传到唐浩然的耳中时,他望了望既紧张而又期待的赵富,好一会才说道。
“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那才是日子啊……”
一声感叹,唐浩然眼睛直盯着面前的这些劳工,神情凝重的问道:
“若是没错的话,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那是,长官,要不是想过这日子,俺们就留在老家了,还用到东北来!”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干上几年,在东北这地方置上十几亩田,那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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