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想像父亲那样被人害死。
他还小,就问大哥什么是宿命。
大哥说,逃不掉的,改不了的,看不见摸不着却又躲在身边的,就是宿命。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是长大了呢?小时候,周围的人都极力让你相信这个世界是无比美好的,每个人都是善良的,而当周围的人都极力将世界丑陋的一面摆在你面前的时候,那就是你该长大的时候了。大人有时候很好笑,一边教你道德礼仪,一边却和别人打架赌钱喝酒。
世界不会允许小屁孩存在,因为总有贪婪的人想要夺走别人的东西。小屁孩太弱小会被夺走一切。那时候小屁孩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做小屁孩让世界夺走他的所有东西包括生命,一是长大,有了足够的力量就没人能抢走自己的东西了。
那时候大哥就说,没有一个父母可以抱孩子抱一辈子,是个人都要学会自己走路的,跟何况我不是你爹妈。所以那些能自己走的路,就自己走,不能自己走的路,也别太孤单。
我寻思着,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呢?我太阳,伊叔也是这么说的。
店长先生四五岁的时候,他的第一个侄子,我的哥哥出生了,他五六岁的时候,我便出生了。
再过几年,大哥也死于尸毒,他偷偷去看了一眼,死状竟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同一个墓穴,同一种尸毒,几乎相同的经历。那时候他很恨,也很怕。那个时候大哥的尸体竟在半夜起尸逃了出去,至今都找不到下落。其实早在他父亲死后,唐家的厄运就开始了。
那时候,便是由十哥,也就是我十叔带着我们三个。十哥原本是被安排做一个历史学家,对古物有极其浓厚的兴趣,不喜欢争权夺利,店长先生的性子有一半也靠他后天培养。
唐家当家的宝座向来传嫡不传贤,如果那一任当家出了意外但他的孩子却还小,就由那个当家的兄弟来共同管理,因为只有嫡长子是被作为当家来养的。他算是命最好的,被安排做一名教师。
那时候店长先生还太小,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大哥留给他的是怎样一笔财富。大哥不教他权谋,不教他任何手腕,不教他如何去拉拢他人,不教他争权夺利。但是大哥教给他的,宽容、明理、淡然,却让他的优势在以后的日子里变得越来越明显。因为他懂了那句话,你若盛开,蝴蝶自来。正是他待人的态度,才有人肯追随。
零一年,有一个孩子预言了几个家族的灭亡,便是那被人称做“来自未来的眼睛”的墨染梅。那时候墨染梅刚有了点名声,但是几个家族都不信这个七岁的小屁孩可以预测未来。但是这些家族后来每况愈下,墨染梅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人都说,一字千金,千金难求,得之堪比千金。那个预言,由不得他们不信。于是零六年的时候,是几个家族第一次决定联合起来,当然要通过会议讨论来决定各个家族在合作中的地位以及任务,保证各自的礼仪。决定联合的家族把会议地址选在北京朝阳区老胡同口。
那是个很冷的冬天,店长先生记得,那时候刚下完一场雪。作为唐家的代理当家,他跟着哥哥们出席了会议。
那时候店长先生还没有现在这般淡然,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坐不住的时候,而且也受不了这种规规矩矩的会议,便悄悄地溜出去了。
因为这个会议有一定的秘密性,大门是关着的,还有人守着。他摸到一处旁边有个草垛的墙,翻身爬了出去。
但是翻墙的时候店长先生没站稳,而且墙的外边没有草垛给他垫脚,正巧一个女孩子从墙下面走过,他一下子摔到人家背上了。说来也真是巧了,那个女孩也是偷跑出来的,是文家的大小姐。他从没见过,有一个人笑起来的温度与阳光可以如此相像,像夏天的云那般干净。就算她什么也看不见,可是那个女孩,如同会读心术一般,猜的出他所有的心思。
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差点都私定终身了,可两家人都不肯。一是唐家这边那时候实在太乱了,几乎被排挤在会议之外,没有人想和这烂摊子摊上关系,二是文家那边也势如水火,有要把那个女孩作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的意思,以及那个女孩的特殊性——也是一种遗传,他没有猜错的话,那是一种类似于读心术的能力。
这种能力只存在于X染色体中,且是隐性,也就是说后代中只能是女性可以得到这种能力,并且对方也要有这种基因存在。那并非是完全的读心术,而是靠通过除了眼睛之外一切能用的感官来感知世界,每个细胞都在接受外界的信息,通过感知其他人或物身上的电磁波来感知世界,感知人的喜怒哀乐。
青丝完美的继承了这种能力,甚至变得更为敏感。
当那个女孩踏进另一个男孩的家门,他觉得他们的结局也不过如此,曲终人散,他觉得命运就是这样的。但他没有想到,这曲子终了人也散了,却还有余音。
五年前那个女孩生下了孩子之后,赵家的人忽然就和文家打起来了,一连对峙了一个星期,店长先生想救,却被扣留住——唐家内部已经很乱了,根本没有力气去管这桩事,也不会让他去管,免得唐家被赵家盯上。
店长先生想尽了办法,最后是我的哥哥,偷了放在我父亲房间里的虎符,悄悄地把店长先生放出去了。但是等店长先生赶到文家的时候,那里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
原来在赵家的人冲进去之后,文家人眼看要败,便咬了牙,放了一把火,想着干脆来个两败俱伤好了。
那个女孩,他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却不料她身后那个娶了她的人,用最后一口气把枪口对准她的心脏,砰——
那场火烧毁了文家,烧死了赵家大少爷,烧掉了他心中最爱的女孩,毁了自己的身体——年纪轻轻却患上了心脏病。
但是一切并没有就此划上句号,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的哥哥考古回来整个人都变得非常奇怪,文家出事后没几天他也去了,而唐家也迅速分崩离析。或许是垂死挣扎吧,那一年冬天结束之前唐家就移到了南方。
转眼间,沧海桑田,阴阳相隔。
到了南方之后,几个哥哥争得更加厉害了,甚至不惜牺牲家族的利益。午夜梦回时,他总梦见父亲和大哥死去时候的模样,惊出一声冷汗。唐家的当家必须是随时能够牺牲自己来换唐家繁荣平安的人,但在他看来,唐家那时候几乎没有这种人存在了。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生活,毅然割下三碗血,和唐家断了关系,带着青丝出走。
赵家却从未放弃对他的追寻,或者说是对青丝,对文家后人的追寻。赵家畏惧这种力量,或者是想要得到它,更有可能是想得不到就毁掉。他在湛江躲了差不多五年,他知道不可能永远躲下去,而且自己的身体,也不允许他再躲下去了。七月中旬,医生就告诉他说你活不过2015了。店长先生只是惨淡一笑。
直到我来了,那天他就想了很久,关于青丝。他决定把所有赌注都压在唐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