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当做主心骨了,如今把话说开了,心底一松,更是眼巴巴地看着陈文杰,希冀他能够想出个好主意来。
    陈文杰一听自己的亲娘和表兄弟都还活着,别提多高兴了。再加上乾隆也洗脱了嫌疑,他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些年来,乾隆对他委实不错,他也不希望最后证明乾隆真的是害死他娘亲的凶手。
    “爹,”私底下陈文杰依然还是叫陈青云为爹,“你是说,娘是因为怀疑皇上杀了我,所以才加入白莲教想要杀皇上给我报仇的?”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
    “是啊是啊,你娘她真的不是反贼。”陈青云眼巴巴地看着陈文杰。
    陈文杰当然相信自己的亲娘,但是他到底还是个孩子,一时之间哪里能想出好的办法来?父子两人商量来,商量去,一时也没有好的主意。陈文杰倒是很想见见自己的亲娘,陈青云也觉得要让他和陈青莲见上一见,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也许他们三人一起商量一下,就能有好办法了呢?
    陈文杰和陈青云两人在书房商量得热火朝天,却不防他们的对话全叫窗外的永璋听了去。
令妃刚刚设计娴贵妃被贬为娴嫔,自己也步了后尘,直接被贬成了贵人,如此一来,较之娴嫔,她又成了低人一等的那一个。更何况,如今乾隆自认看清楚了娴嫔是被令贵人设计的,虽然也不喜欢娴嫔的性子,但是到底对她改观了一些,此后娴嫔真的欺负起了令贵人,乾隆也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令贵人故作姿态陷害娴嫔,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毫不犹豫地斥责娴嫔、维护令贵人了。
令贵人的出身不高,哪怕曾经高居妃位,也避免不了别人在背后拿她的出身说事。故而她的自尊心却是极强的,如今眼看着贵妃之位近在眼前,却一朝跌落尘埃,这样的心理落差,几乎要把她逼疯掉。更何况,魏家也被乾隆秘密处置了,她如今真的是孑然一身,再无外援。而她受宠之时,得罪的人却不少,如今个个都想要来落井下石,摆尽了脸色给她瞧。
十几年的宠妃生涯,若有人敢给她委屈受,她转头就能把这委屈放大数十倍给乾隆看,所以往往敢给她委屈受的人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去。
可是如今,乾隆对她很不待见,那些曾经在她手底下吃过亏的妃嫔,如今都以奚落她为乐。因为如今的令贵人诉说的委屈——哪怕是真的,乾隆也以为是她惺惺作态,无心为她做主了。
令贵人骤逢打击,动了胎气,可惜,乾隆并没有那个意思要来看看她。
令贵人怀着七格格、九格格和十四阿哥的时候,也是隔三差五地动胎气,为的就是博得乾隆的怜爱,也常常将乾隆从去别的嫔妃宫中的路上截走,所以她怀孕产子就算有一年的时间不能承宠,也不会被乾隆忘记。
不过,令贵人再怎么动胎气,孩子总是能平安生产下来的,所以除了乾隆,其他人很清楚所谓的动胎气不过是争宠的手段和借口罢了。
而如今连乾隆都不相信她了,她真的动了胎气,却叫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故技重施。
若非皇后给太医院下了死命令,叫他们务必保住这个孩子,令贵人的这个孩子会如何还真不知道。
皇后占了上风,无意落井下石,依然是她端方公正的中宫国母形象。
了解乾隆的可不止一个令贵人,皇后照样清楚,别看乾隆如今似乎是厌烦了令贵人,但如果令贵人或她的孩子在这个时候出事,乾隆当时或许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往后的日子里,一旦应了景,随时可以拿出来当做罪名。皇后不想给自己留下隐患,况且她不认为令贵人还有机会翻身,乾隆那么多疑,令贵人心机深沉的形象已经深入他的心,往后无论令贵人做得再好、再真心,乾隆都会猜忌她的目的。
更何况,等着踩令贵人一脚的人多得是,她又何必把自己的把柄交出去?
皇后的病情渐渐好转,乾隆这段时间对她倒是体贴,大约是有些内疚的。天津的消息传来,福隆安的脚伤正渐渐好转,至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暂时却还无法确定。
皇后略微有些后悔,这出戏做得未免有些过了,万一福隆安真的废了腿,就算拉下了个令贵人,摆脱了紫薇,也有些得不偿失了。
永琮这日照例来给皇后请安,见皇后眉间略带愁绪,也知她担心什么,问道:“皇额娘,你是在担心表哥的伤势吗?”
皇后拉住永琮的手,问道:“永琮,你跟皇额娘说实话,永璔福晋真的有把握治好福隆安的腿吗?”
永琮把人都打发走了,这才悄声跟皇后说:“皇额娘放心,如果没有把握,我不会让表哥去遭那个罪。永璔传给皇阿玛和舅舅的的消息比较保守,这也方便让表哥在天津多呆一些日子。事实上我和他有另一个渠道传递消息,表哥的脚伤或许要养一段时间,但是不会有后遗症。而且,趁着这段养伤的时间,正好可以透过永璔慢慢熟悉一些关于皇家造船厂和军火器械司的事情。等表哥伤好了就以对航海有兴趣的借口,趁势留在皇家造船厂。”
皇后看着永琮沉稳的表情,颇为欣慰,又有些伤感,这皇家,果然是世间最凉薄的地方,便是亲父子之间,也少不了隐瞒和防备。
经历了紫薇的事情后,皇后越发清晰地认识到,对于乾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把自己和永琮的未来交由乾隆去安排。她必须给永琮积蓄力量,傅恒他们老一辈的人动起来就太招人眼了,而福隆安他们这些小辈,才是最好的人选。他们资历不够、经验不足,正好可以慢慢学起来,而且也不会一上来就招了乾隆的猜疑,等到过了几年,他们成长起来了,就能够作为永琮的左膀右臂了。所以,明知道一个不小心就能让福隆安真的断了腿,皇后和傅恒还是决定进行这个计划,名正言顺地将福隆安送到天津。
母子二人正在说着话,石嬷嬷着急的声音却从门外传来:“娘娘,皇上在乾清宫大发雷霆,说是要杀了五阿哥呢!”
皇后和永琮都是一愣,五阿哥的消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了,自从小燕子死后,他就颓然得很,也不领差事,更是很少进宫请安,他们都快把他给忘了。怎么突然就又惹恼了乾隆,闹着要杀了他?
不管怎么样,皇后和永琮还是要去劝一劝的,慈母也好,兄友弟恭也好,这表面的功夫也总是要做到位的。
可皇后和永琮还没走到乾清宫,就被乾隆派出的太监给拦住了,说是皇上暂时没有空见他们。
皇后和永琮心下犹疑,却也不得不转身离开,他们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个永琪而去触怒乾隆。
唯一敢顶着乾隆的怒火强硬地进入乾清宫的,只有太后。永琪总是她从小宠到大的孩子,虽然长大后很不着调,她也对他死了心,却并不代表她愿意看着他们父子相残。尤其是乾隆,一向想做千古明君,如何能落下个杀子的名声?
可等太后看清楚殿中的情景后,却隐隐有些后悔硬要插手这件事情了。
乾隆的脸色铁青,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里面跳出来了,这样的乾隆,太后从未见过,太后意识到,这次的事情,或许并不是那么容易收场的。
偌大的乾清宫里,只留下了太后、乾隆和永琪祖孙三人,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不过太后毕竟是太后,很快就镇定下来,问道:“皇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这样喊打喊杀的?我们大清可没有父杀子的先例。”
乾隆“呼呼”地直喘粗气,他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怎么启齿。他此刻最想要做的事情是把太后赶出去,然后一刀杀了那个孽畜,可残存的理智约束着他,不让他做出这样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永琪趴跪在地上,旁边是一个碎裂的茶盏。此刻听了老佛爷的话,嘶吼一声,狠狠地朝太后叩下头去:“老佛爷,孙儿有罪啊!”
永琪的额头上,开了一个血口子,大约是被乾隆拿茶盏砸的,本来低头跪着还不显,如今抬起头来,那额迹糊开的血迹,顺着脸颊滑落的血滴,还有流出的眼泪,混杂在一起,狰狞可怖。太后一抬眼就看见这样的一张面孔,狠狠地吓了一跳,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眩晕。
没有宫人伺候,乾隆如今气昏了头,也没有注意到太后的异样,太后只能自己捶着胸口吐出一口浊气来,又狠狠地喘了几口大气,才终于憋出话来:“你给哀家说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永琪一咬牙,一闭眼,道:“孙儿……含香怀了孙儿的孩子!”
“含香?含香是……”太后终于想起含香是回部公主,指婚甘怀,居公主府,“你……你居然和有夫之妇……简直太不像话了……”
太后这个时候也真是恨不得一把掐死永琪,但她没有注意到,当她说出“有夫之妇”的话时,乾隆的脸色变得比永琪还要精彩。
“孙儿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老佛爷,错孙儿已经犯了,孙儿愿意接受惩罚啊,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永琪苦苦哀求着,“皇阿玛,儿臣求您了,让含香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儿臣还没有子嗣,就让他做儿臣的继承人吧……”
永琪自己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种样子,他一开始只是去公主府看燕子花,在燕子花丛中怀念小燕子罢了。也许是花香太浓,也许是思念太烈,他竟然在迷茫间看见了小燕子,他们久别重逢,他们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缠绵不已。可等他醒过来,发现躺在自己身边赤身**的,居然是含香!
后来他才知道,含香是将他看成了蒙丹。大错已经铸就,他们都毫无办法,只能匆忙收拾好各自散去,想当这事不存在,粉饰太平。
可是那种出轨的罪孽感,却像附骨之疽一般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对小燕子的愧疚,对含香的愧疚,渐渐成了一种魔咒,让他不由自主地去想含香,混杂着梦中情浓时那种浓烈芬芳,如同最醇香的酒,不止醉人,还会成瘾。
在永琪看来,含香是不幸的,因为她的丈夫并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造成这一切的,是福尔康,而永琪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所以,永琪不由自主地对含香产生可愧疚了怜惜,更加不可控制地去关注含香的生活。
当他忍不住再次来到那片花丛,看到含香单薄的背影时,他终于忍不住地沉沦了。
当含香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时,永琪的心情是很复杂的。这个孩子是他的,他并不怀疑。他害怕、无措,最后终于勇敢地决定,他要认下这个孩子。他至今犹记得小燕子对父爱的渴望,当乾隆忽视她时的失望痛苦,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经历那样的悲伤。可是,他要怎么样才能给这个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