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当有了光的那一刻起（下）

“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神分开光暗，称光为昼，称暗为夜，神造日月，日为昼，月为夜，造众星。”

    “神说，要有水，要有气。气分水为上下，气凝聚成天，水聚在一处，露出沃土。”

    盖伦脑海中此时浮现的却是这三句世俗的唯神论语录，他对这三句话不屑一顾，因为他不相信神。但此时此刻，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语句来形容他所看到的——神迹！

    是的，神迹。

    海水骤然分开，在那无尽苍茫中，巨大的宛若太阳般的光轮推开海水，缓缓上升，亿万海域被照的瑰丽辉煌，就连那世界之树所散发的青翠，亦染上了一层昏黄的亮丽光泽。

    伴随烈日升腾的，还有那爆射滚动的岩浆，从海中分开的巨大裂口看去，密麻的岩浆滚动着，无数细泡破裂、生成，在太阳推开海水那一刻，这些被海水覆盖着的岩浆彷如脱弦的箭一般，铺天盖地的射向天空，化成无数条贯天裂地的巨大火柱，激烈地旋转起来，顿时，整个天空都似燃烧了起来！

    岩浆射向天空又返回海洋，与深蓝色的海水相撞，逐渐冷却，凝结。

    于是，大地就在这剧烈的碰撞和冷却中凝结了出来。

    分开的海洋裂痕中，岩浆在不断翻滚，与海水相互撞击，渐渐地形成了交错的地壳，地壳不断的运动，磨合，渐渐的形成了山峦，显露在海洋之上。

    岩浆与海水撞击而产生的白烟缓缓升起，形成了雨，一滴，两滴，三滴……

    无数的雨滴击打在刚出现的大地上，形成一条条细密的河流，水面流淌滚动着，奔腾的浪花翻滚，在闪耀着动人的光泽，咆哮着地巨浪拍打着显露出来的大地上。

    海洋，陆地，连绵不绝的山脉高耸，巨大的盆地还积累着水，成为湖泊，来不及退回海洋的水成为河。

    地貌，终具雏形。

    世界之树所散发的碧绿气飘落在大地上，扎根，生长，形成一株株植物，环绕在这些植被上，慢慢形成了森林。

    整个世界，忽然有了色彩，所有生灵，都有了生存的基础。

    然而，一切还未完结。

    光与暗终于完全分开。

    破海而出的光轮在熊熊燃烧，形成了太阳，而那光轮喷射而出所带来的漫天尘埃，物质，则在暗中皎洁明亮，形成了月亮与众星。

    光在下层，暗在上层，光不能清除暗，暗不能吞噬光，两者似不再相互吞噬影响，而是和谐的存在同一空间。

    当生灵在刚生成的陆地上抬头望去，不禁能看见炽亮的日，皎洁的越，更能看到那闪烁着不同光芒的众星。

    它们在明暗间交错，共同影响着云气漂移、海水涨落、大地沉浮。

    这是一个最为绚丽奇异的世界，天空绚丽流光，细小如尘埃的微物质在空间之力的拉扯下，缓缓凝聚，不断形成了一颗又一颗颗旋转的行星。行星之间相互碰撞，毁灭，那撞击出的微物质再次在空间之力的牵引下重新凝结，直到所有行星都有着自己既定的运转规则和空间，不再相互碰撞。

    宇宙的雏形，就这样形成。

    一切都在默默的演化，而演化的速度、精彩、繁复之处，完全超出了人类的想象力，甚至，传说中的创世神，也不能把握这一切。

    而生命，就在这样的演化中出现。

    嫩芽儿在泥土缝隙里钻了出来，掀开压迫着它的岩石，迎接第一缕阳光。

    各种鱼类在形成的河水、湖泊、海洋中游摆，嬉戏，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两栖，四脚的动物在地上奔跑觅食，甚至有些鸟儿已经学会了筑巢。雨水灌溉的不只是溪水河流，还有大片的绿色森林，青藤缠绕着参天的新木，阴冷的苔藓爬在树根的阴影处，五彩斑斓的蛇吐着信子离开了一堆破碎的壳。

    当有了光的那一刻起，一切，就有了歌唱。

    整个宇宙似乎都充斥着天籁般的音乐，似乎在为世界的诞生而欢呼雀跃。

    眼前这仿佛天地初生、创世的一切，让盖伦呆若木鸡。

    就在他来不及对着突如其来的美丽做出反应时，一切的壮丽开始湮灭，整个刚刚生成的宇宙轰然破灭，大地崩碎，海洋枯萎，植被枯萎，生物灭绝，一颗颗星球犹如烟花般绽放，凄美而璀璨，渐渐消失。

    一切回归虚无，仿若经历了一个轮回。

    只有手中的婴儿那娇嫩的肌肤让盖伦感觉到是真实存在的。

    婴儿捧在手中，让盖伦清晰的感觉到，原来那十二支宽大的洁白羽翼并不是实物，而是完全由无形无质的光芒组成，羽翼轻轻翔舞，每舞动一下，便有大片大片圣洁的光芒从中流泻而出。

    他知道，刚才所看到不过是虚幻的投影，但这投影的一切，却是如此让人震惊——究竟是什么存在的领域，才能模拟出宇宙的诞生与毁灭的惊人场景？

    手中的这个婴儿，又是什么来历？

    盖伦看着如圣灵般沉睡的婴儿，冷硬坚强的心脏忽然有了一丝悸动：在这浩瀚无垠的虚空宇宙中，在无限的时空长河里，有着无数位面，亿万坐标，偏偏就是盖伦来到这里，找到了这个坐标，见证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切以及遇上了这个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婴儿，这是与其说是巧合，语气说是命运，还不如说是……缘。

    缘……这是一个很玄奥，很有意思又不可捉摸的词。

    每一场遇见，都是一种缘分。

    就在盖伦沉浸在这种难以言喻的遇见中，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涌上了他的心头。

    “不好，父皇快要支持不住了！”

    登上天梯的难度超乎他的意料，而后看到的一切则是超乎了他的想象，导致他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以光盾三世现在的实力，本就无法在宇宙虚空之中呆太久，更重要的是，他们是一路追踪‘它’来到这里的，如果‘它’真的在附近的话……

    不详的预感越来浓烈，盖伦再不迟疑，抱着婴儿，身形不断向光盾三世等待的方向闪去。

    当他赶回到时，却发现光盾三世已经陷入昏迷，看到那团在彼得眉心中凝聚不散，缓缓游动的虚空一样的虚影物质时，从未惊慌失色的盖伦脸色大变！

    他伸手去触摸，却发现指尖上传来一种冰凉的刺痛感，就好像把手指伸进海中，被嗜血的海兽咬住了一样。金色的光芒自盖伦指尖亮起，透过光盾三世的眉心传递到他的身体中，探测彼得的身体状况。

    盖伦闭目凝神，却在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画卷，那是无尽的虚空与黑暗，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混沌的能量，在混沌中，有着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在缓缓游动着，肆意地掠夺吞噬着一切。

    “虚空一族！”盖伦失声叫了起来，刚重稳健的他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他催动全身的力量，不断灌注进光盾三世体内，却只感到一片死寂，完全无法激起彼得体内的生机。

    光盾三世的生命力在那宛若腐骨病毒般的虚空阴影蚕食下，正在一点点的流失。

    盖伦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在生与死面前，他那绝强的力量，却显得那样苍白。

    “……对不起……”

    懊悔，痛恨……一种前所未有的软弱神情出现在盖伦那张亘古冷漠威严的脸上，让他看起来不再像是一个冷漠的雕塑，而多了一丝人的情绪。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带你来，如果不是我要求你待在这里等我，如果不是我不够警惕，忘了‘它’有可能就在我们周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盖伦的声音慢慢哽咽，两道泪痕从这个如钢铁般坚强冷硬的男人脸上滑落。

    “不！不只是我的错！你也有份！”盖伦望着手中咬着幼小手指，带着甜蜜笑意沉睡的婴儿，一股强烈的怒气油然而生，“如果不是因为你，你又怎么会抛下彼得独自一人？如果不是因为你，‘它’怎么会有机可乘，将彼得精血全部掠夺吞噬？”

    盖伦的语气渐渐严厉冰冷，他碧绿色的瞳孔深处迸射了出金色的火焰。

    似乎感受到了盖伦那针对自己的强烈怒气，婴儿的眉头忽然可爱的皱了皱，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水蓝色眼睛，纯粹，洁净，没有一丝杂质。

    那是神灵才能拥有的眼睛。

    饶是盖伦冰霜之心，满身怒气，在这样一双漂亮纯洁的眼睛注视下，也不由的一怔。

    他的力量几可参天，却仍然无法直视婴儿那通透如琉璃的眼睛。

    更无法将怒气发泄到婴儿身上。

    “咿呀……”

    婴儿娇憨的叫了一声，声音通透清脆，伴随着婴儿的声音，她身上那由光质组成的羽翼化为道道流光，尽数流进已经毫无生机的光盾三世体内，将他体内所有的虚影驱逐。

    于是，光盾三世渐渐转醒，看到盖伦刚硬的脸上那前所未见的焦急神色，脸上带着虚弱却温和的笑容：“盖伦，你回来了？谢谢你救了我。”

    “陛下，不是我救了你，是她。”

    盖伦将手中的婴儿递到光盾三世面前。

    当光盾三世看到盖伦手中那晶莹剔透，宛若圣灵般的女婴时，不由得大吃一惊，问道：“她是……”

    盖伦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个女婴出现的地点，出现的方式太过骇人，即便是盖伦，此时也未能完全反应过来，将所有凌乱的思绪整理的有条不紊。对这个婴儿，他的确一无所知，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个绝对不是普通人。

    神？

    盖伦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存在，即使刚才见过了那匪夷所思的场景，遇到了这个宛若圣灵般婴儿，他也依然不相信。

    在盖伦看来，神，只是弱者的才相信的事物。

    只有那些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弱者，才会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希望，自己无能为力无法理解东西寄托神灵上——那就是弱者的思维方式。

    世上绝没有任何东西，能动摇盖伦的信念，他就是如此固执的一个人。

    ……

    ……

    光盾三世接过盖伦手中的婴儿，看着她那双美丽无瑕的眼睛，不禁感到一阵惊艳，不同于盖伦身上那冷漠强硬的气息，光盾三世身上充满了一种阳光温和的味道，这个宽仁宅厚的皇帝看着手中的婴儿，俊朗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喜爱。

    似是感受到了光盾三世善意，婴儿又娇憨的咿呀了两声，模样可爱至极。

    光盾三世将手中的女婴高高举起，用一种隆重而神圣的语气，说：

    “谢谢你救了我，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德玛西亚帝国的公主，最尊贵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