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个不眠之夜。
耳室里的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脑海里总是一遍遍地涌上过往的一幕幕。
从她在苏州小巷那个破落的小院落看到他开始,再是她被他带走,然后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小妾,莫名其妙作了姐姐的替身,招来府里许多人的怨恨。
然后便是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她背叛了他,他抛弃了她。
那晚的月色很明,在很多个无眠的夜晚,总是在她的心头,明亮得一片忧伤。
然后便是自己的痴傻,再然后,小虎告诉她,爹娘已逝的消息。
真是可笑。
这么久了,他竟然还是不曾告诉她,他竟然还在隐瞒。
不,他恐怕已经在温香软玉中忘记了她的事,于是自然也不会想起她的父母来。
或许爹娘已逝这个消息,在他心里远远来不及念念的一个香吻重要,他怎会放在心上。
四年前是自己太莽撞,性格过于要强,屡屡将他得罪。四年后,她想方设法讨好他,迁就他,可他仍然若即若离,态度不明,这些时日以来,何曾将她放在心上?
是了,她的一切都来不及沈念念重要。
即使她牺牲美色诱惑他,也只换来三两日的迷恋而已。
迷恋过后,该归位的还是归位,沈念念又回来了。
于是她便放弃了吗?
不,她怎么会放弃?!
这一切要会有一个结果,就在明日。
再也睡不住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屋子里一片漆黑,窗子不知何时已被关上了。
她坐在床上,一遍遍摩挲着脖子和手臂的位置。
那些位置曾经遭受过爹娘承受的苦痛,也遭受过剜肉的疼痛。
如今已经没有疤了,可疼痛感却依然清晰,不是疼在身上,而是心里。
不眠之夜很难熬。
她挨了很久才等到天亮,心里把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
天一亮,外面的喧嚣就开始了。
念念的地位很好,于是与念念有关的事情总是十分隆重。
明明是傍晚才开始的宴会,忙碌却从一大早就没停歇过。
厨房的人将这样那样的东西搬来搬去,有什么要买的东西,要请示的事,就一一过来问沈念念。
以往这些事情都有江管家一手管着,如今,事事都离不了念念。
请示的人络绎不绝,念念干脆让人抬了个躺椅出来,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指点。
虽然忙了点,但表情看起来十分满足。
想必能够一手掌握夫家的事,对于一个本来是妾的人来说,还是挺不错的吧?
唱戏的人也来了一大帮,念念要他们先排演一遍,于是戏班的人便在院落里咿咿呀呀的先练起嗓子来。
空落落的耳室里,寒玉在窗前坐着,毫不遮掩的看着院落里的一切,听着这喧嚣,看着念念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夫人夫人”的叫。
心里很平静。
在看别人喧嚣的时候,她的心情总是很平静。
就这么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无声的注视着院落的每一个人,看他们的表情,看他们的动作,听他们说话。
然后对自己笑笑。
热闹是别人的,她什么也没有。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寒玉转头看了一下,说道:“进来。”
还是昨天守卫的那个女子,手里端着粥,又端着漱口水,还有湿毛巾,依然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
这个人比月儿真是差远了,她永远也学不会服侍别人。
她是个武士,可以做个杀手,但不合适服侍人,更不合适监视别人。
除非监视的人和被监视的人都心知肚明。
这不是监视,而是变相的威吓。
她冲女子笑笑,站起来,一一接过东西,在她的注视下有条不紊地完成每一道工序。
最后乖乖喝了粥。
她把碗递过去,那女子接过,却犹犹豫豫地没有走。
寒玉疑惑,问道:“有事情?”
女子似乎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是。”
“说吧。”
女子又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为难,“……主上说……主上说,让你今天参加晚宴……”
说到这里踟蹰了。
“然后呢?”她接着问。
女子又看了她一眼,低声继续道,“陪陪沈瑞……”
寒玉笑了。
他竟然拿她去讨好别人。
心里隐隐的愧疚和不安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绝情。
好一个江阔,你被念念迷得神魂颠倒了,连自己的女人也可以拱手让人。
额,对了,以前绿衣不就是充当这样的角色吗?
绿衣原本出身风尘,而自己也被归为一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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