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我的手臂,泼我冷水地道:“小手细臂,一折必断。”
我崩溃,抽了抽唇角,尽量耐心地重复,“将军谨记,只需碰触即可。”
他漠然,与我对视片刻后退到一旁,好似懒得再同我言语一般。我却险些暴走,抑不住地腹诽,奇葩,奇葩,我怎么就没想到三国名士中还有魏延这等奇葩。
所幸,奇葩的魏延并未忘记我的吩咐,在我下马车时就依言而行地握住我的手臂,使力的中心在我右臂的伤处之上,疼得我龇牙咧嘴,都不用伪装。可,这些落在鲁府一众家丁侍婢面前,不过是守将搀扶军师下车时不慎触其伤处。
疼痛的延续,促使我报上名姓都是蹙着眉,倒吸凉气的,“襄阳李子染奉老师诸葛孔明之命前来拜访江东故友鲁先生。”
如此名目,自是没有让我被拒之门外,相反的,鲁肃还热心地遣了府中管事前来相迎,姿态恭顺,礼数周全。
前堂,鲁肃似是早已在此恭候多时,备好了茶水糕点,好客地笑着离开上座,拱手作揖,“李小公子。”
我同样回以一揖,臂弯抬高,衣袖滑落,“鲁先生。”
随后,分主次而坐。自然,在此之前,我没有错过鲁肃看着我的伤处停顿了的少顷。
而俩陌生人相会,最好的切入话题便是共同熟识的那个人——孔明。
我率先言语,说尽恭维的话,直言,“老师归去后常常同我提起先生,赞先生乃是忠义之士,是老师极为少数敬佩的贤人之一。”可,事实是,孔明很少敬佩什么人,目前,除了司马徽外,再无其他了。
鲁肃也不怀疑,又或许,他比我还要清楚,这些话中有多少虚假的成分,但,交际场上,这些虚假必不可少,“你可莫要听孔明胡言,肃不过一介寻常,哪能位列忠义之士,令他敬佩。”
我笑,端起几案上的茶盏,微微晃动着,一面为了让鲁肃更加清楚地瞧见我的伤口,一面也是为了缓解我的紧张,“先生过谦。”
自此,话匣打开,他滔滔不绝地同我言说孔明在江东的趣事,我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我认知中的孔明,时而有所交叉,便会引得我们拍案大笑,继而说得更为有兴致。
直到晚食,鲁肃设宴,邀我前去享用,我们之间关于孔明的讨论才得以暂停。也,终于在此时,鲁肃的关注开始集中到我身上,看着我被魏延搀扶起身,好奇地问道:“小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我摇头,刻意不愿为人探知缘故的神色,避重就轻的答:“前些时日受了些小伤而已,无碍。”
鲁肃也是识时务之辈,便没再询问,依旧言笑自若的引着我去到用食处,备了美酒佳肴。
入座之时,魏延又来扶我,再度对我的伤口使了使力,比先前的要大,使我感受到异乎寻常的痛,隐忍不住地低呼了一声,而后,在鲁肃挪目之前,我低声告知他,“栖右臂有伤,劳烦将军避过。”但,声音仍是能够传入鲁肃耳中。
鲁肃顿了顿,却没什么大反应,只是拂袖展手,同我介绍,“这些酒食可都是江东地道的食物,小公子定要好好品尝一番,也瞧瞧我江东比于荆州是不输分毫的。”
我扬唇,“自然自然。”
接着,他举盏敬我,言曰:“小公子少年俊杰,必是人中龙凤,能同你结识,肃不胜荣幸。”
“先生过赞,是栖的荣幸才是,能结识先生这等忠义之士。”说着,我伸手就要去拿桌案上的酒盏,却被旁边的魏延制止住,冷淡提醒,“军师身上有伤,大夫嘱咐不可饮酒。”
我瞋他,略为责怪,“唉,今日我同子敬先生欢谈自是需要饮酒助乐,你莫要扫了兴致。”
说罢,我同他僵持起来,一个欲举酒盏,一个不让,上上下下间,右臂的肌肤感受到了某种奇怪的触感,蜿蜒黏腻的,惊得主座的鲁肃低呼了声,“小公子,你的臂……”
这时,我才抽出手,翻开衣袖察看起伤口来,竟发现原先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突地裂开,流淌出鲜红的血液,顺着我手臂高抬的幅度,一点一点的滑向内里。
魏延真狠!
“来人,快去请大夫。”鲁肃最先反应过来,匆匆对着身旁的侍婢唤了句,然后,起身到我面前,瞧着我的伤口,蹙眉道:“公子这伤严重得很,可是江东有人得罪?”
“没有,不过是些流民罢了。”
“流民?”不经意的一句,倒是惹得鲁肃反应颇大,“还请公子同肃说说此事。”
我勾唇,自知得计,“前些时日,恰是年节,我欲去城郊赏月饮酒,却不料遇上一众流民,抢了我的酒食,还刺伤了我,言曰,我们这等江东士人霸占了他们的城池,害得他们无家可归,委实该死。而后寻访,我才知晓,这些流民来自南郡,说是除了刘表外,谁统领他们都不服气,因而,他们离开了南郡,辗转来到此处。”
鲁肃明显有些不敢相信,凝视着我,蹙眉问:“确有此事?”
我苦笑,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反问:“难道我还能欺骗子敬先生不成?这伤口可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前浅后深,非是栖自己所为。”
当即,鲁肃便默了,面色异常沉重。
我却是满心欢喜,思虑着只要孙乾将假象布置得好,刘备同孙权提出此事便可。
刘表、刘琦已死,剩下与之最为亲近的便只有刘备了,而且,有了前番的谋划,南郡民心自是多归我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