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自己,更何况,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漠然。
“你的身体很特殊,有人说用你的心养出的血参可以治我多年的奇寒”
“你是皇上,想要什么尽管拿就是了,为什么要骗我呢?”
“朕只是想血参长得更加纯粹有营养罢了”
洛宝珠哦了一声,她并不觉得有多么离奇,毕竟她的来历就打破了她以前所知的科学、理论,她只是有些想笑,笑那时的自己天真得像个傻子一样,更笑有些人,似乎从来都意识不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别人造成的伤害。
“那现在又抓我回来不知是?”
“放心,朕只是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可是我已经是瞎子了”
“朕会让你看到的”
“在竹林中你不是还要杀了我吗?”
“朕改主意了”夜瑾宣看她大大的眼睛,“现在,轮到朕问你了”
“如果我说不呢?”
“那想必你要为发配宁古塔的家人哭上一场了”
“……”
“你是如何复活过来的?”
“不知道”
“你现在身体的感觉如何?”
“很好”
“你可知道东茄?”
“不知道”
一问一答,问的很平静,答的很流利,夜瑾宣却突然有些不满意了,他盯着洛宝珠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突然觉得有些刺眼,缄默下来。
一时间,这狭小的空间静得像一滩死水。
夜瑾宣从未后悔过自己所做的事,他是一国之君,而她不过是祸国的妖星,哪怕她尚未真正作出什么坏事,可他杀她仍然是天经地义,就连她真的死在自己手里,心中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惯性使然。
毕竟,狗养久了都有感情,当年点点死了他都伤心得不得了,更何况,现在死的还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活人。
可是如今,当面对着死而复生的洛宝珠,看到她平静得几乎冷淡的表情,夜瑾宣有些莫名的愤怒和隐隐的不安。
不安的源头来自于,他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感到愤怒,这简直是莫名其妙,总不能是因为洛宝珠回答问题时的一板一眼吧。
“斐儿在哪里?”
洛宝珠摸了摸肚子,有点饿,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一整天。
“放心,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夜瑾宣站了起来,“他们姐弟情深,朕届时将请他来宫中与你一聚”
“你要利用我引他自投罗网?”
“算是吧”
“你既然能抓到我,为什么……”
“因为他身边还有个难缠的小跟班”
“是谁?”
“你不必多问,好好休息便是”
洛宝珠还想再问,夜瑾宣却失了耐心,冷冷打断了她的话,往外走去。
脚步声渐远。
“夜瑾宣”洛宝珠喊。
夜瑾宣回头,看她孤单的坐在床榻上,夜明珠发出的柔光淡雅如雾,轻盈的笼罩着她,衬得她愈发面白如纸,下巴又尖又小,两只眼睛大大的徒劳的睁着,却竟让人油然而生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仿佛随时,她都会乘风而去,不知所踪。
“何事?”半响,夜瑾宣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扰到榻上的人。
“我饿了”
“好”
……
等沉闷的重物移动声又一次响起时,洛宝珠手上多了两颗苹果。
她蜷缩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的啃着,却不自觉越啃越用力,恶狠狠的像是在食人血啖人肉,一口咬下去,汁液迸出,果肉分离,然后在嘴里细细咀嚼,像是在品尝什么难得的美食一般。
等她终于将两颗果子都解决掉时,唇边已经沾满了粘人的汁液,亮晶晶的滋润着她干裂苍白的唇。
她抬起衣袖就要拭去,却被一方柔软的锦帕抢了先。
洛宝珠并不领情,她粗鲁的将锦帕抢夺过来,在嘴上胡乱一擦。
“你不必这样,我不适应,你想必也不适应”她随手就将锦帕扔向了一边。
夜瑾宣皱了皱眉,看她一眼,“你以为自己还是相府千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起码遵守做人的底线,不像你,虚伪阴险,都说皇上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在我看来,都是狗屁!”
“你觉得自己算是人吗?”
夜瑾宣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睿智而优雅,似能洞彻人心,却又残忍得似天地初开的大斧,轻轻一眨就反射出凛冽的光芒。
轻飘飘的问一句话,洛宝珠就愕然。
她算是人吗?
这个问题,她试图想过却不敢想下去。
或许,她曾经是人,但现在,如果是“人”的话,人怎么能没有心而活,如果不是“人”,可她明明手脚俱全,能思考能想象能说话,那她到底算是什么呢?
洛宝珠陷入了痛苦的矛盾,她本意是想激怒夜瑾宣,未料却被他一句话就乱了思绪,她埋头膝上,将手***自己的发间,不停抓揉着,状若疯狂。
脑中混沌不堪,晕沉沉的剧痛袭来,似是有人在用铁锤敲击她的脑袋,一下重过一下,洛宝珠抱着头,恍惚觉得,刚刚那些迸出来的不是苹果汁液,而是自己的脑浆,被人一锤一锤毫不留情的砸了出来。
她又觉得,莫非自己还在做梦?所谓的美少年,所谓的丞相府,所谓的天越国……莫非这些都不过是一场梦,这梦太过久远太过真实,所以她才久久不能从梦境中苏醒?
忽然,洛宝珠脑中电光火石间一闪,更或者,这一切不是梦,只是自己虚构的,一切都是假的?
脑袋愈发的疼了,细密的疼痛感远胜方才的晕沉之痛,此刻仿佛有千根绣花针扎过,又像被万吨重的大石一点一点碾压,血肉已模糊,意识在飘散……
洛宝珠小小的身子犹如秋风中的落叶,剧烈的颤抖起来,她甚至想到,难道,就连她自己都是不存在的,这一切都是幻想,或许她并不是洛宝珠,她只是一棵树、一株草,或者一粒沙子,又或许,她什么都不是?
她越想头越痛,越痛却越禁不住去想,像一道无底的深渊,生死轮回,无限循环。
夜瑾宣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他生性冷漠,习惯站于顶端审视人心,仿佛是天生的掌控者,将众生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也会轮到自己被别人宣判。
而洛宝珠头痛欲裂,她疯了一般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猛然从床上跳了起来,手摸索着坚硬的墙壁,头毫不犹豫的就狠狠撞了上去,连墙壁都仿佛震颤了一下,可见力道之大。
冰冷的墙上淌下一线鲜红的血,尚残留着余温,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显得猩红诡异,很快,淡淡的血腥味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