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如果你担心沅芷找你报复,我可以保证,她不会。如果你胆敢伤害她,或者是有伤害她的念头,哪怕我现在真的一无所有,我也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你不是一直都说,我是个疯子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话都撂地这么明白了——程少阳笑出声来,觉得自己愚蠢又可笑。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后仰的身子几乎倒进沙发里,就在那一瞬间,甩手砸掉了桌上的烟灰缸:
“滚!你给我滚——”
段怀离开了别墅,离开了这个年少时常年玩耍、带给他无限欢快的地方。
本来是想好的,应该好声好气,可是他提到沅芷的时候,他就忍不了了。这样不欢而散,还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与此同时,程少阳的话也对他有了一点启发。
胡晓琳哪儿都不去考察,却偏偏去了程少阳所在的工厂。那么偏僻的地方,真的只是巧合?为什么白小楼那一瞬间就推测出她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并且准确地知道地点?
周芸那么碰巧看到他和成菁菁在一起,也是巧合?以他的本事,能被人随便发现?
联系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底成形。
如果是真的,沅芷该怎么办?
他要不要告诉她?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人心为什么如此可怕?
有的人,长得那么好看,一派静谧纯善,心肠怎么能比蛇蝎还要恶毒?越是深入地想,他就越觉得有一股寒气在周身盘桓,散不去。
他没有证据,也许说出来沅芷也不会信。这一切,怎么看都是自然发生的,没人会联想到意外以外的方面。而且,会不会是他想多了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的猜想是真的,就算说出来,大家会相信吗?
他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吗?
这个城市迎来了罕见的雨季,淅淅沥沥,如美人的泪水。
缠绵,并不猛烈。
双溪别墅的半山腰,漫山遍野是红色的蔷薇花,空气里弥漫着香甜的气息。
本来要去国外的计划搁浅,他留在这里。每日坐在中庭的树下,无聊时数数日子。也许是一个礼拜,也许是一个月,这最后的避风港都会失去。
段明坤依然没有消息。
邱正东的“病”略有好转,不过反复。
有一天路过走廊时,房门开着,他清楚地看到瘦如干柴的少年被捆在椅子上,分明是七月,衣衫却都湿透,睁着一双灰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雪白的墙壁,额头的青筋一根一根爆出,嘴里发出意识不明的叫声,像幼兽濒死前的挣扎。
段怀疯了一般逃离。
他不认识这个人,记忆里和他干架吵嘴、生气勃勃的邱正东不是眼前这个。
这是个魔鬼,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赶死者。
“害怕吗?”
段怀一震,看到沅芷从走廊另一头过来。她的脸色很苍白,依然有美丽的镇定的影子:“有时候,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会好的。”
“会吗?”
“一定会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心里想,如果他都不这样说,沅芷要怎么办?邱正东变成这样,最难过的就是她了。
那个月月末,沅芷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气。她打听到南方某个古镇里有一个老中医,也许可以治疗邱正东。她说,就算治不好他,能缓解他的痛苦也是好的。
“我现在都不敢去他的房间。”沅芷走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
只要想到,她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她爱的那个人,他就感同身受,心如刀割。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趋近于真实。
沅芷如果知道了,她该有多么伤心?
他怎么忍心告诉她?
时间像旧时的唱片机里的录影,过地缓慢而惆怅。
他站在山麓下仰望这个居住了十多年的地方想,真的要离开?
这世上总有许多不得已。
比如邱正东的病情愈加严重,沅芷迟迟不归,程家大肆吞并段家剩余的产业……穷途末路,平时蛰伏在段明坤手底下的大佬怎肯束手待毙?
在这风雨飘摇之际,白小楼站出来,稳住了局势。
一切顺理成章,局面终于有所好转。他似乎是天生的领导者,温和冷静,以德服人,和那些凶神恶煞的黑道大佬有本质区别。
事情仿佛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段怀知道,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想,这一些列的布局,总得有个结束——这是他潜意识的一种认知,对于危险本能的一种直觉。
这个猜想终于得到佐证,是在八月中旬,他去了胡晓琳的学校查证后。
在她选择课题之前,有个人也去过学校,并且先她之前领取课题,时间恰好掐在她去的前一天,请教的同一个教授。倘若那个人算准了日子,并且猜准她的性格和心思——她对那人心生仰慕、好胜心切,并且希望趋近、超越于他,那么,她后来作出的选择就理所应当了。
那个人,原本就知道常德金属冶炼设备加工厂是一处险地,却依然诱使她去;他算准了邱正东对胡晓琳的偏执的爱,也知道他会为他的死而疯狂,只需要在“恰当的时机”“不经意地提点”;而邱正东又是阮沅芷的软肋,阮沅芷关系着他段怀和程少阳;就这样,他为了沅芷和程少阳起冲突,然后进一步激发程家和段家的矛盾……
甚至之前关于周芸和成菁菁的事情,也并不是意外……
这样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段怀越想越觉得恐怖,握着报表的手不住地颤抖。
他不知道,这时有个黑影从后面慢慢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