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你要是真想考个状元,不难。”诸葛宸慢悠悠地放下书,端起杯盏下嵌着磁石的茶盏抿了一口,有了磁石以后,不论是怎样颠簸的车马,都不会让茶水溢出来。
“我不要姑丈去跟人说,也不要爹那些门生大人们因为我是爹的儿子,就另眼相待。我知道从翰林院很多人都跟爹熟识,还有很多人是爹提拔的。我不稀罕。”稚儿有些嘶哑的嗓音证明他在慢慢长大。
“你以为谁都要买你爹的面子?”诸葛宸抬起眼皮打量了儿子一眼:“小小年纪,不知道天高地厚,真以为就连这个翰林院都是你家的,想要有个状元简直就不费吹灰之力,这话要是换个人听见,还以为你爹专管这天底下偌大的闲事?”
“我只是想要凭借自己的本事,来考这个状元。要是不能做天底下最有才学的读书人,以后就再不说考状元的事情。”稚儿振振有辞:“爹,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还早,还不到你跟我说会不会丢脸的日子。”诸葛宸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念书不念书我也不问你,到时候你要真有这个本事,我就等着看你跨马游街。”
稚儿侧脸没说话,管隽筠也觉得儿子最近有点奇奇怪怪。说话行事都不像是个孩子了,有时候虽然说了他几句,不再像幼年时那样跟人一句接一句,觉得这孩子就是要比别人聪明,可是那种心底透露出的不服气。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哥,你看这个。”晖儿眨巴眨巴眼睛。拿出一本棋谱:“那天我就说,咱们家大书房里有这个,看看就被我找到了。”
“这上面是错的。”稚儿摇头:“我试过这个残局,最后还是没解开。肯定是骗人的,要不怎么会用尽了所有法子都解不开。”振振有辞的样子,成竹在胸。这样子,好像是当年诸葛宸为宰相时候,踌躇满志的样子。神态实在是很熟悉,尤其是那飞扬的眉眼。用诸葛宸的话说。就是自己的的翻版。
“我不信。”晖儿摇头,然后看着诸葛宸:“爹。您信吗?”
“要是你哥哥说是真的,你最好信他。”诸葛宸言简意赅:“别人说这话,一定是夸海口。他的棋艺,我信。”
晖儿吐舌头,然后看向稚儿:“哥,要不摆上这一局,我非要试试。”
“说好了,输了不许悔棋。”稚儿没想到父亲会如此相信自己。父亲从不轻易夸赞人。尤其是当年离开京城以后。父亲虽然不再是宰相,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冷峻寡言,性情里更多像是一个严父。只是回到了家中而已。
父亲夸赞人的限度,多半都是放在母亲和妹妹身上,妹妹不论做了什么,父亲都不会说一句重话。自己跟晖儿就不够瞧了,很多时候都怀疑是不是只有严厉些,寡言些才更像是父子。
“一定不悔棋。”晖儿信誓旦旦:“我是男子汉。”
依依一直靠在母亲怀里睡觉,听到这边闹嚷嚷的,揉着惺忪的绥阳看向两个哥哥,两人又在那个看上去是黑白两色,其实暗藏着磁石的棋称上开始布局:“娘,哥哥又下棋呢?”
“嗯。”管隽筠点头,看看那个做爹的。有点唯恐天下不乱,这时候跟着乱起哄。
稚儿棋瘾大,棋品也不错。就是有点执着,只要是看到什么残局或是一盘没下完的棋,就是琢磨一晚上不说话也要下完,若是因为一时疏忽的话,说不定就会琢磨很久直到下次再遇上同样的事情,只是绝不会再输第二次。
两人摆成了棋谱上的残局,一黑一白兄弟两个开始对弈。诸葛宸并不介入其间,一如既往看着他的本草医术,偶尔在翻书的时候看看兄弟两个,打量一下棋局就挪开眼,深知要是多说一句,可能会误导了他们。
要是真有什么能够让两个小子安静下来,真的只有这看上去平淡无奇,实则是内有乾坤的棋局。稚儿手里捏着两枚棋子,又看看晖儿的布局,小心翼翼下了一子。晖儿似乎是胸有成竹,毫不在乎地放下一子。稚儿抬起头看看晖儿,然后再看看晖儿下的棋子:“你放好了?我说了可不许悔棋。”
“没错啊。”晖儿看了看自己的棋子,看向一脸淡漠的稚儿:“总不会说这是个臭棋吧。”
“很多地方都能放,唯独你下的这个地方大错特错。”稚儿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收起手里的棋子放进棋盒:“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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