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言从来没弄过这玩意儿,只要她不想,是没有人会替她想到的。
直到前阵子,入了太后的法眼,林老太太怕她时常会被召唤入宫,许是不想被太后发现侯府苛刻了她,送了一水儿漂亮衣服来,还有春夏秋冬四季全套的绣鞋,每一双上面都缀上了这样一颗上等南珠。
走在外面,她这一身行头,没有人会相信她在府中那样不受重视。
想到这儿,林昭言苦笑了一声,谁说她没有沾到太后的光?
上位者的重视,总会带来无限的好处。
只是,这份好处背后伴随的将会是镣铐枷锁,尸骨血海。
“你上前来,哀家有话要同你细细说。”
林昭言不敢拒绝,她摆直了身子,将碧青绣竹叶的裙裾微微一挑,抬脚,一步一步朝殿上走去。
寝殿两旁立满了莹润光华的鹅黄灯盏,映得满屋子的流光溢彩,她鞋头的两颗南珠折射出耀眼的光亮,深深刺目。
太后坐在殿首眯着眼睛看她,十三岁的小姑娘,单薄瘦弱的身子,透过低垂的头明明可以看见那紧抿的泛白的嘴唇,脚下的步伐却不见有一丝慌乱,每一步都无比稳妥。
她突然忆起十四年来,那个被命运选择的女人,也是这样,明明害怕到不行,却用最坚决最坚定的口吻说:“放了他们,一切由我来负责。”
一个柔弱的女子尚能做到这种地步,她当真觉得那些为了权力地位而牺牲女人的男人虚伪恶心到了极点!
可又有哪个帝王,没有算计过他的枕边人?
太后又想起了先帝,为了防止外戚专政,挑起她们秦家与顾家的争端,两厢制衡,结果的确压垮了顾家,却也葬送了他那一生最爱女人的性命。
她秦氏从来就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否则不会留她那儿子存活至今,也不会赶他那儿子去陇西封地,要得就是他远离争端,别再像他那娘一样被至爱害死。
现在,她要将自己儿子犯下的“罪孽”送到他身边,他体谅她的用心良苦,该是会善待的吧?
太后微微笑了起来,笑容带着几分苦涩。
她是踩在死人骨头上才坐上的这个位置,临到老了,却越来越心软,越来越心软了……
“太后娘娘。”林昭言轻轻柔柔的喊声唤回了太后的思绪,她抬眸,便看见清丽秀雅的女孩子规矩地立在了她身边。
“好孩子。”太后笑了,不自觉就拉住了她的手。
林昭言身子一颤。
“别怕。”太后拍着她的手轻轻安慰,“你不要害怕,哀家是不会害你的。”
林昭言咬着唇,低低应了声“是。”
无论是陆言之对她的暧昧还是太后对她的喜爱,她都觉得自己置身于迷雾之中,看不清摸不透。
太后耐心解释,“哀家知道你是个低调内敛的孩子,不喜与人争锋,定觉得哀家封你为县主是害了你,可你能想到这点哀家难道想不到吗?”
“……”林昭言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
太后又道:“把你留在侯府当然会招来嫉恨和麻烦,但倘若让你离开盛京呢?离开了盛京,离开了侯府,离这些人都事都远远的,你可以重新开始你的人生。”
“太后娘娘!”林昭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后。
太后这是,这是要把她送出盛京吗?
她虽然在侯府不受宠,但在侯府有她最亲最爱的家人,她还有曼双、曼华,还有父亲,还有母亲,还有不懂事尚需要人提点的亲妹妹!
她不能离开盛京!
“太后娘娘,小女不想离开盛京,不想要重新生活,小女这样很知足!”林昭言几乎是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她真很害怕太后要自作主张送她离开。
“便是特意赶制出来的衣裳行头就叫你满足了么?”太后说道。
林昭言的眼睛瞪得更大,手里扯着内里露出半截的没来得及绣花的云绫锦衣袖,心里的惧意越来越浓。
太后知道她不受宠,知道这些华光艳丽的衣服是新赶制出来的,她心疼她,所以要将她送走,去一个新的地方过自在快活的日子?
如果没有林琛,没有那些她心底尚还牵挂的人,她一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可是,没有如果。
“满足。只要能在父亲和母亲身边,小女就满足,再别无所求。”
“便是让你嫁人都不愿意?”
“……”林昭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太后的意思,愣愣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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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打从心底疼爱昭言的人并不少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