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手来,“您就是特雷维尔先生,对吗?”
虽然表面上还是挺矜持的,但是他举止当中却无意识地流露出了一股艳羡。
“是的,很高兴能够认识您,卡瓦尔坎蒂先生。”夏尔装作混若无事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请您放心,如果您是伯爵的朋友,那么也就是我的朋友,我会尽自己一切努力来让您在这边玩得开心的。”
“那真是太好了。”安德烈-卡瓦尔坎蒂点了点头,满面笑容,甚至有些谄媚。“家父认为,为了能够得到最有益的帮助,在巴黎我最好先去结交那些名门贵族的子弟,现在看来我已经达到目的了,真是感谢上帝。”
虽然他刻意想要表现得庄重,但是怎么都摆脱不了那股轻浮气。
“卡瓦尔坎蒂家族,是佛罗伦萨的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世系古老而高贵。”正当夏尔心里还在狐疑的时候,基督山伯爵似乎有意无意地帮助这个年轻人解释了,“而安德烈是这个家族的一个分支的继承人。这个支系一直都居住在托斯卡纳附近的卢卡城,是当地的名门望族。”
“哦,那可真是厉害啊!”夏尔笑着回答。
“按理说来,安德烈本来应该和他的祖祖辈辈们一样,过着爵爷的生活,为领地和领民们奉献自己的年华和知识,但是,有时候事情总会发生点意外。”伯爵平静地继续为安德烈解释着,“在他童年时期,有一个盗匪集团,勾结了他的心怀叵测的家庭教师,把他给拐走了,让他的人生经历了一个噩梦一般的阶段。”
“上帝啊!”夏尔惊讶地张开了嘴,然后十分同情地看向了安德烈-卡瓦尔坎蒂,“这真是太不幸了。”
“是的,这太不幸了。”安德烈-卡瓦尔坎蒂眨了眨眼睛,然后沉痛地叹了口气,“这些无耻之徒为了赎金把我掳走,使得我被剥夺了我原本完全有资格享受的一切,使得我不得不颠沛流离,过着像是在地狱里面的生活,更可鄙的是他们还让我的父亲和母亲陷入到了痛苦的煎熬当中……我是绝对不会宽恕这些罪人的!”
“那么为什么您父亲又找回到您了呢?”正当安德烈还在感伤的时候,夏尔冷不防地问。
“在安德烈走失之后,他的父亲,巴托洛米奥-卡瓦尔坎蒂侯爵,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独子。多年的努力一直都没有成果,他原本都几乎快要绝望了……但是突然有一天,他总算收到一封信,说拐走他儿子的那帮人现在愿意归还给他,但要得到一大笔钱作赎金。侯爵毫不迟疑,命人把那笔款子送到法国和皮埃蒙特边境上,然后总算得回了自己的儿子。”还没有等安德烈回答,伯爵就做出了解释。
“原来如此……”夏尔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满怀欣慰地看着安德烈,“上帝终究还是眷顾您的,我的朋友。”
“上帝的眷顾来得有点晚,但是总算还及时。”安德烈-卡瓦尔坎蒂又长叹了一口气,“把我从家父身边拐走的匪徒,从来都是存心要把我卖回去给他的,他们想要的只是赎金而已。而出于使他们的交易获得最大利益的目的,他们需要让我保全我的社会身份和价值,所以他们一直都舍得对我进行应有的教育。在古代,小亚细亚的奴隶主常常培养他们的奴隶当文法教师、医生和哲学家,以便可以在罗马市场上卖个好价钱,那些拐子待我也正是这样。”
“如今这个年代,绑匪也在讲职业道德。”夏尔不住地点头,似乎在为这个新朋友终于苦尽甘来而感到十分高兴。“从好的方面想,纵使您之前吃了这么多苦,现在至少您自由了,而且可以迎来全新的人生,像卡瓦尔坎蒂家族的少爷那样生活。”
如果在之前,基督山伯爵这么说,他会相信个三五成,但是自从有了夏洛特的传信之后,老实说,他是一个字都不肯相信的。
有了“从小就被绑架了”的借口,那么一个人扮演贵族就容易多了,什么纹章谱系、什么家族历史、什么生活经历,这些需要长期进行恶补(其实也没什么用)的贵族知识,就可以完全地掩饰过去了。
伯爵这不就是完完全全在忽悠人吗?夏尔心里冷笑。
他现在认定,安德烈-卡瓦尔坎蒂应该就是跟随着伯爵从意大利潜入到法国境内的盗匪和亡命之徒。
但是问题不是他相信不相信,而是他愿意不愿意相信——而至少现在,他是愿意相信的。
他愿意配合伯爵演这一出戏。
“这也是我最想要的结果。”安德烈的表情里充满了跃跃欲试,“我想要找回失去的人生,并且加倍补偿回来,不管是麻痹自己也好,放纵自己也好,我总之要把童年没有得到的乐趣都找回来。”
“这一点我可以理解,我也愿意帮助您。”夏尔又点了点头,“不过,朋友,我也要提醒您,在巴黎想要找回幸福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也要付出很多金钱作为代价。”
“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伯爵突然插言了,“卡瓦尔坎蒂侯爵是一个非常有钱的人,安德烈又是他的独子,他肯定愿意为了安德烈的幸福而牺牲一点点金钱。他已经委托了唐格拉尔银行,给他开了一个户头,每个月可以领取五千法郎,这是他的零花钱。如果还有什么别的支出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为他进行支援,毕竟他是我的朋友介绍的。”
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安德烈眼睛一亮,显然他自己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零花钱可以用。
“是啊,家父给我安排了每年六万的零花钱,”安德烈以难以掩饰的、一种近乎于饥渴的贪婪神情,说出了这个数字,“我想,这应该是够花了吧?”
“按照一般的水准,这已经够花了,”夏尔笑了笑,又带上了点调侃,“但是如果按伯爵那种过法的话,那五万恐怕都撑不了几天,到时候您还是得找伯爵寻求支援呢。”
“我当然没有办法和伯爵相比了。”总算安德烈还有点精明,马上就清醒了过来,然后对伯爵拍起了马屁,“伯爵是我的大恩人,我怎么会去劳烦他。六万法郎已经足够我的开销了,我十分感激我的父亲,他真的是太好了。”
“这位可敬的父亲,比法国大多数父亲强多了。”夏尔仍旧满面笑容,说不清楚是恭维还是嘲讽,“这边的父亲们大多数是吝啬鬼,他们把儿子都看成了败家子,无论自己多么有钱,但是却一个大子儿也不肯给他们,逼得这些花花公子们没办法,只要靠着赌博和骗女人的钱为生,造了多少孽啊,安德烈,我真替你庆幸,有这样的好父亲,那些人听了怕是要羡慕死你吧。”
一开始,安德烈还是在笑,但是后面听着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味,于是笑容变成了干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关于自己父亲的事情。
“好了,安德烈,你先去休息下吧,你刚刚获救,精神上还不太稳定,需要多休息。”伯爵冷淡地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安德烈也算是被解了围,立刻就向夏尔和伯爵告辞离开了。
“这个年轻人怕是让你见笑了,夏尔。”在安德烈离开之后,伯爵露出了笑容,然后看着夏尔,“虽说他还算是受过教育,言行举止还能够入人的眼,但是毕竟这些年来他都远离了社会……所以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如果一时半会儿出现了什么让人尴尬的事情,也请你不要见外。”
“这一点请您放心,我们都已经来往这么久了,伯爵,您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一个喜欢为难别人的人。”夏尔不慌不忙地回答,“我能够体谅到他因为童年而承受的痛苦,对这样的人,我们安慰还来不及,怎么会让他为难呢?我只希望我能够帮助他在巴黎找到一些开心的东西,稍稍让他挽回这些年的损失。”
“在巴黎,找到开心的事情应该很简单。”伯爵仍旧微笑着,“你只需要让他安安心心地在各处好玩的地方玩就行了,他父亲给他的钱够他开销了吧?”
“我明白了,伯爵。”夏尔点了点头。“可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爱好,您知道他的爱好吗?”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我说了,他只是我一个朋友介绍过来的,我本着对朋友的信任接待了他,对他的生活和爱好我也不太清楚。”伯爵给了一个让夏尔有些意外的回答,“不过我想,年轻人的爱好其实也就那些吧?像其他人一样寻欢作乐不就可以了?”
这么快就撇清关系了?
按理说不至于啊?
如果这个安德烈是伯爵的手下的话,他应该尽力帮忙掩饰才对,怎么会突然就撇清关系?
夏尔一下子有些迷糊了。
不过这些现在也不好多问,但是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安德烈-卡瓦尔坎蒂,肯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也不可道人的背景秘密。
“老实说对寻欢作乐我也不太专业,不过我有些朋友可以带他,他们是专业的。”夏尔做出了承诺。
然后,好像是另外想到了什么,他又抬起头来看着伯爵,“对了,您刚才说这个年轻人是您的一个朋友介绍过来的,请问是哪一个朋友呢?”
“威尔莫勋爵?”
这是夏尔两天内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是那个英国来的贵族?
有趣,看来这个英国佬是非见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