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靖点点头,却依旧不敢回头。从小到大,他的身边除了年老的张伯,缠绵病榻的嗣父,再没有其他男人。大人们总怕他被过了病气,所以他与何柏初的接触也不多。谢三让他又爱又恨,又怕再也见不到他。
“姨娘,父亲是怎么样的人?我是说二叔父。”他仰头看着曹氏,眼中满是期盼。
曹氏慌忙从谢三身上收回目光,低头注视何靖,又匆匆移开目光。她对众人声称她是何柏贤的外室,可她压根没与他说过一句话,又哪里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呢?她尴尬地笑了笑,僵着表情问:“你怎么突然问起二老爷?学堂有人拿这个说事儿?”
“不是,没有。”何靖低下头,“我就是问问。”
曹氏暗暗吁一口气,转而道:“二少爷,虽然大老爷和二老爷都不在了,可大太太和大小姐最是疼你,以后可别在她们面前说这样的话,徒惹她们伤心,知道吗?”
何靖低低应了一声,情不自禁再看一眼谢三离开的方向。
另一厢,谢三拿着何靖给他的纸袋子,径直去了医馆。林捕头依旧昏迷中,又发起了高烧,医馆的学徒正用酒精替他擦身,但丝毫不见效果。
谢三默默在一旁看着,直至学徒走了,他才在病榻旁坐下,低声说:“我知道你一心求死,你的妻儿被杀,我不能说感同身受,但你觉得他们在天之灵,希望看到你死在自己的刀下吗?自杀是懦夫的行为,男人大丈夫,就算是死,也该死在战场上。”
林捕头动也不动躺着,谢三正襟危坐,专注地看他。时间在静默中慢慢流逝,夕阳收回了最后一抹余晖,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随着火舌轻微的“噗”一声,学徒点亮了烛台,昏黄的光线笼罩整间屋子,灯芯发出微不可闻的“噼里啪啦”声。
“谢三爷?”学徒愣了一下,“小的以为您已经走了,小的是过来给林捕头擦身的。”
“你忙你的。”谢三起身站到一旁,手中依旧握着何靖给他的纸袋子。
待学徒替林捕头擦了身离开,他站在病榻旁沉声说:“就在刚才,我以为黑暗即将吞噬我,结果烛台亮了。仔细想想,即便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终究还是会迎来太阳升起的那刻。”
他从怀中掏出沾染了鲜血的发辫,掰开林捕头的手指,塞入他的掌心,接着说道:“这是你女儿的发辫,粉红的,血红的,都是你生命的颜色。对你而言,这两种颜色再无法洗去,但唯独你活着的时候,它们才是存在的;唯有你活着,才能证明你的女儿曾经存在过。我希望你能够醒来,至少让你的女儿可以继续活在你的记忆中。”
说完这话,他转身走出屋子,却又在廊下止了脚步。
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不同的颜色。每个人都需要支撑自己奋斗下去的信念,特别是身处困境的时候。
他提起手中的纸袋子看了看。他会把这些鲜亮的颜色变成他与何欢生命中的色彩,即便林捕头最终无法醒来,他依旧会继续走下去,替他们一家,替许许多多无辜的百姓报仇。
夜幕下的何家,何欢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正激励着谢三,她诧异地看着何靖,奇怪地问:“靖弟,你不是一向喜欢各种颜色的漂亮花儿吗?”
“我现在不喜欢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了。”
何欢转头看一眼被何靖搬来西跨院的花花草草,愈加不解,追问道:“大姐可以替你照顾它们,只是你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了?”
“因为我是大人了,我已经长大了。”
何欢莞尔,笑问:“好吧,你是大人了。那你觉得大人应该喜欢什么?”
“大人应该喜欢……应该喜欢……”何靖拧眉,“大人应该像先生说的,喜欢高洁的兰花,有风骨的竹子……大人应该像谢三爷那样——”他急忙噤声。
何欢的微笑瞬间凝固,又急忙掩饰过去,艰涩地问:“你怎么突然提起谢三爷?”
“不是突然。”何靖有些犹豫。何欢前天才告诉他,不要提及任何有关谢三的话题,可是他又很想告诉她,他希望自己像谢三那样,做真正的男子汉。
“怎么了?”何欢拉过何靖,“是不是学堂有事发生?”
“不是。”何靖摇摇头,“大姐,你为什么不喜欢谢三爷,我真的提都不能提他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