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搭上神内时雨肩头,揽着她靠到自己怀里,让她在悲痛难抑的时候,能够有个依靠的港湾。
江冽尘就站在暗处观察着她们,他一颗心始终冷硬,目睹神内时雨泪流不止,内心中反而有种扭曲的愉悦不断高涨。
在他看来,这都是她自作自受。她一次次无视他的警告,任意妄为,他早就告诉过她,她将会为此承担后果,但她不信,她以为顶着骄傲和原则可以逆天而行,可以造就她的桃花源,那么他就要让她知道,所谓的爱与正义,敌不过绝对的力量。他要她看到她颠仆不灭的信念是多么愚蠢可笑,他要把她过往的人生全部粉碎,再用那些碎片拼凑出一个全新的她,一个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打造的她。
为了上杉菲丽卡,她再三冒犯他的底线,不顾她的冷漠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痛苦。他不止一次的为她让步,她却从未真正对自己让步。她的退让都只是权宜的谎言,而就算是谎言,她还是连一个笑容,一句暖心的话都吝啬给予自己。她只会拿命逼他,一边享受着自己对她的仁慈,一边又将自己视为毫无人性的恶魔……每每想到这些,他就恨不得摧毁她想守护的一切!
他等了这么久,就为了等她这一刻的崩溃。一想到她倔强的眼神,刚烈的话语,那些让自己憎恨的东西,现在全部都被绝望的哭泣冲刷殆尽,他就感到满足。
终于啊……他终于如愿把这份痛苦加诸给她了,想必,她也正在好好的切身感受这份痛吧。就像他亲手把她的心揉碎了,她是痛也好,是恨也好,但至少现在她的身体里,残留着的完完全全都是自己带给她的伤痕。同样也是,自己的存在。
自从传令血河王封锁出口,又借助古魔的力量,对日界来了一番大搜索后,他对菲丽卡的死讯就信了大半。如果她还活着,绝对逃不过自己的灵魂排查。
可能真是自己的疑心病太重了吧,不过他却并不觉得这是小题大做。为了除掉自己的宿敌,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就算今天的行动会寒了安德莉亚的心,让她感到不被信任,但来日方长,再找机会弥补就是。只要确定了她对自己的忠心,今后用得着她的地方还多的是。
他先确定了这死讯是真,再来见证她的悲伤,自然有种不一样的滋味。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相信,就算她把眼泪哭干,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有时候,人性还真是很奇怪的东西。他是为欣赏她的痛苦而来,他应该是很开心的,他也的确很开心,但当真见她哭得梨花带雨,那般柔弱无依的模样,他突然又有些心疼她。
这并不代表他后悔除去菲丽卡,那是她求仁得仁,他仅仅是慨叹,为什么他们之间就非要闹到这一步。他分明给过她两全的道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走。既然这样,她想要两败俱伤他就给她两败俱伤,到头来,还是自己在成全她。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复杂,狂喜和怜悯的碰撞,让他的情绪就好像是被切成了两半,半边炽热,半边冰冷,半边柔软,半边残酷。但有一种感受却是不变的,他希望能由自己直接去安慰她,想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哭,他会在她耳边告诉她,他可以给她荣华也可以给她毁灭,可是如果她选择毁灭,毁灭的将不仅仅是她自己。他想让她好好想一想,该如何来处理今后和他的关系。
不过,三人千算万算,还是忘了屋内的琴佳。
那屋子本就简陋,屋内屋外就只有一道短短的门板相隔,神内琴佳担心时雨的情况,进屋后并没有走远,就靠在门板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察觉到外边有些不对时,她轻轻推开了门,神内时雨被推门声惊动,从安德莉亚怀里抬起头,神内琴佳首先对上的,就是母亲一张泪痕狼藉的面庞。
这一幕,就像是一道横冲而来的惊雷,直直的击中了神内琴佳的心脏。她觉得整个人都懵了,大脑顷刻间就一片空白。
神内时雨看到琴佳,被伤感占满的脑中也是剧烈一震,慌忙抹了抹眼泪,脚步也连忙朝屋子这边走来,想带着琴佳回屋再说。
神内琴佳小心翼翼的望着她,却也不敢多问,怯生生的跟在她身后进屋,根本来不及看站在外面观察她们反应的江冽尘。
江冽尘前一刻还是志得意满,但当他看到那个从门口探出来的小脑袋时,一切都变了。
她听到了……她什么都听到了!她知道是自己下令杀了菲丽卡,这个消息对她的冲击,只怕是比对小雨的冲击更大。小雨尚且知道那是她自作自受,琴佳却实在没做错什么,她仅仅是无法扭转这个积重难返的结果而已。但无论如何,自己到底还是伤害了她……
他忽然感到,有种强烈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体验。长年游走在生死之间,他仅仅是享受着那种燃烧生命的刺激,因为没有弱点,也从不必担心失去。这是第一次,他那样害怕会把一个人弄丢。
他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脚步,想要从隐藏的地方走出来,去向琴佳解释。就算自己杀了菲丽卡,也希望她不要恨自己。这些话他可以毫无顾虑的去向神内时雨说,但面对琴佳,一想到她曾经把那样纯净的一颗心都掏给了自己,若是向她说这样一番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无耻。
踌躇再三,他到底是没有走出去,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琴佳,没有准备好去承受她的憎恨,甚至只是一个厌恶的眼神。
那三个人都进了屋里,他仍是久久的伫立在墙角的暗影中,整个人就像是一棵生了根的树。黑暗朝他四面八方的包围过来,他的心在这一刻似乎又被多割裂了一份,在原本的喜悦与怜悯之外,又多了一份恐惧。
而那被标记了恐惧的一半,就像是弥漫着剧毒的浓雾,悄无声息的朝着两侧渗透,轻易突破了壁垒分明的界线。于是,连那原本属于胜利之喜的区域,也被侵蚀得千疮百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