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继续侃侃而谈,她即便是坐在轮椅上,比所有的人都矮上一些,可身上就是有一股子耀眼的气度盘旋升腾,黑白分明的杏眼灼灼生辉,如冰石冷月,就连她那张清秀的面庞,也变得让人移不开眼。
尤湖沉吟,初元帝体谅他身子弱,特意赐坐,此刻他单手撑头,狭长的凤眼眼梢上挑出风流的弧度,薄唇勾起,就眼都不眨地瞅着古绯。
他早便知,一遇上墨丸的古绯,便自有一种同样风华不二的气质,不同于墨卿歌那种流连在皮相的轻浮绝色,古绯身上的,是沉淀在骨子里,只有遇上他这样的,才会耐着性子慢慢品寻,像是欣赏一深藏石内的玉石,只有先打开了,然后慢慢的打磨,才能让那玉石绽放出迷人的光泽来。
这种过程,对他来说,既是一种享受又是惊喜,因为从不知,下一刻她便能带给你怎样的不为人知的惊喜。
待古绯介绍完玉簪墨,西佛国那边,那女子退了下去,将那佛魔送到释婆罗手边。
释婆罗低头看了一眼,便对初元帝道,“请大殷皇帝亲自书写。”
他却是不多说,选择最为直观的方式。
初元帝一沉吟,“大善!”
话落,他当真一撩龙袍,就要从龙椅上下来,谁想,兰后笑盈盈伸手一拦。
“皇上,”她喊了声,金丝绣凤的广袖舞动,“皇上执笔,岂有没人研墨的道理,这事,还望皇上允臣妾来。”
初元帝面容也是俊而不凡,他当即道,“夫唱妇随,理当如此。”
兰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笑着随初元帝下来,曳地的凤袍簌簌而响,便衬的她越发高贵雍容。
秉着宾客为先的道理,初元帝先到的西佛国那边,魏明央赶忙上前,为初元帝挽起袖子,另一边,兰后则翘着戴掐丝珐琅的护甲,小心翼翼地从宫女手中接过那枚佛魔,又滴了几滴清水在砚台之中,动作优雅地研磨起来。
初元帝执笔,面前铺陈开的白纸,他垂眼酝酿,待墨研出来,饱蘸之后,一鼓作气在纸上书下大大的一“佛”字,那字笔锋遒劲,峻拔刚断浏漓恢廓,体势飞动不拘,极尽游龙云雷变幻之妙。
“赞!”释婆罗喝了声,他极少有波动的脸上,出现几分亮色,显然极为欣赏初元帝的字迹。
“此墨,当为极品,朕实在不舍书用。”初元帝看着笔尖的墨汁,十分感叹的道。
“大殷皇上,此言差矣,”释婆罗淡笑着道,“墨锭之于纸笔,便只能用于书写,除此之外,束之高阁,婆罗倒觉是浪费了,无用武之地的,又何谈为英雄。”
初元帝放下笔,笑了起来,“是,是朕着相了,看的不如释婆罗王子通透。”
这厢试完,初元帝转到古绯面前,他目光深邃而意味深长,“勋老,朕还能见勋老刀工,不枉此斗墨一场啊。”
勋老笑眯了眼睛,他抚着银白的胡须尖,“皇上说哪里话,您想要老臣做什么,道一声便是。”
初元帝一摆袖,单手背身后,“朕不劳烦勋老,勋老保重身子骨,就是对朕最大的安慰。”
勋老嘿嘿直笑,约莫能揣度几分初元帝的心思,便顺势道,“老臣是没几天好活的了,本来想着这一身的技艺是要带到棺材里去了,可不想皇上给老臣送了个好徒弟来,老臣也算是后继有人,日后皇上有何吩咐,老臣不在了,且还有老臣的徒弟使唤,莫要客气。”
这话一出,当即整个大殿的人都愣了,所有人转头看着古绯,心下惊讶不已。
就是初元帝都讶异出声,“勋老说的徒弟,莫非是……古卿不成?”
勋老笑眯眯的,“是的,是的,老臣这几日觉得,这女娃甚合心意,心性也不错,适合继成衣钵。”
闻言,古绯心底一颤,她看着勋老,张了张嘴,“勋老,这……”
勋老脸色一变,喝道,“怎的,你还不愿意?”
“不是……”
“哼,由不得你不愿意,”勋老哼唧了声,“你若不愿意,到了地下,老夫就找封老小子理论去,看他如何应老夫。”
古绯哭笑不得,这老又小,还当真如顽童一般,“勋老,误会了,不是阿绯不愿意,阿绯只是没想到而已。”
“哈哈,”初元帝圆场,他甚为满意地开怀大笑,“收徒之事,稍后在说,先让朕瞧瞧那墨丸如何?”
古绯反应过来,她双手奉上玉簪墨,“皇上,请看。”
初元帝接过墨丸,边看边点头,随后给身边的兰后道,“皇后,有劳了。”
兰后嘴角含笑,她看了古绯一眼,接过墨丸,“臣妾,还真难得见皇上今日这般高兴。”
“那是,”初元帝道,“能书尽天下佳墨,这可一直是朕……”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初元帝倏地一霎面色惨白,他一挥袖,打落兰后手中的玉簪墨,“有……有……”
“皇上!”兰后惊叫了声。
就见初元帝倒退几步,整个人面如金纸,咚的一声就栽倒在地。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