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中的龙颜大怒没有发生,留在凌七耳边的只有萧瑀的这句轻叹。
“陛下?”他不解地看向身前的这个人,他是陪伴着这个人长大的,自然也明白这个人的手段。
“凌七,这次就算了。以后你若是再有失手,朕绝对不会饶恕你。”萧瑀背转身,望着远处的大漠,他的耳边忽然谁人动听的声音。
“阿瑀,等将来没有这些烦忧后,就和我一起去趟月牙城,好么?”
“我们一起在月牙城的草原上骑马奔驰,一起去参加别人热闹的婚宴,一起站在高高的月牙城上看月光……”
“好,等没有那些纷扰的杂事后,我就与锦儿一起策马在月牙城的草原上,好好地看看锦儿成长的地方。”
锦儿,如今我已经来到你成长的地方,也站在月牙城上看到了这漫天的月光,可是你呢?你又在何方?
萧瑀哀伤的闭上双眼,曾经的回忆在这样宁静的夜里越发的清晰。他不是不想忘却,他想做回原来那个只为皇位而谋划的萧瑀,可是这些回忆却不顾他的意愿纷纷涌上心头,将他每日都凌迟几遍。
凌七站在他的身后,安静地看着这位曾铁腕冷血的主子。他是暗卫,不是其他的什么人,并没有资格上前去安慰,他能做的只有站在主子的身后,默默地守护。
大漠的风较之帝都更为猛烈,夹着“呜呜”的风声,还隐约有谁人轻声吟唱的歌声。
萧瑀仔细地倾听着那似曾相识的歌声,仿佛在黑暗里点亮了一束光明,暖了他冰封的心。
歌声因风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地听下来是一首当地的歌谣。
“弯弯的月牙城,悠悠地在天边,阿哥牵着阿妹的手。高高的月牙城,弯弯地在天边,阿哥带着阿妹走。阿妹的心给阿哥,阿哥拿着莫丢弃,阿妹的人给阿哥,阿哥牵着莫放手。”
那是……
萧瑀猛然地睁开双眼,想循着歌声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远处的大漠如同黑幕般,除了呼啸而过的风什么也没有。
他想起了这首歌谣,那是在东吾山时杜云锦对他唱过的。当时的他并未注意,可此时却有些想知道了。
“这是什么歌?”他信手招来一旁的士兵,询问道。
“回禀陛下,这是月牙城的古谣,在这里若是姑娘有喜欢的人了,便会对她的情郎唱这首歌表明心意。”
原来竟是如此。
他双手撑在城墙冰冷的石砖上,原来那时的她是在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这一切,他都明白得太迟了,太迟了。
记忆里的女子微笑着看向他,无声地,仿佛在说着自己的情意。他望着她,痛不欲生,而他眼里的她的面容渐渐变得年轻,直至成为梳着双髻的小丫头。
小丫头昂着头不服输地冲他嚷着:“不过就是我小你几岁,力气不如你而已,待我长大你这般大时,定不会只将你挑下马这般简单!”
他记得当时身边的内侍因此与她发生了口角,小丫头人小却丝毫不胆怯,直骂的那名内侍红了脸,当众下不了台。
那样的作风的确是杜云锦的作风,自幼就被父亲宠溺着的孩子,可她的眼睛圆圆的,也直钩钩地望着他,半点躲藏都没有。
他应该是愠怒的,但他却觉得那小丫头十分有趣。
“你长得真好看!”
她张口又说出了些胡话,身旁的内侍借此蹦跶得更凶了,嚷着要抓那个小丫头。
他嘴角浮出淡淡的笑意,抓自然是不能抓的,小丫头虽不知天高地厚出言不逊却是杜博承的女儿。他的父皇都不敢轻易动她,更何况是他呢?
内侍喋喋不休,他夸了那小丫头“真厉害”,没想到会引出她后面的那句:“哼!等我长大把你挑下马的那日就要将你带回月牙城,讨你做我的夫君!这便是我真正的厉害!”
那些被他淡忘的记忆在这一刻都变得异常清晰,小丫头信守诺言,为了自己的这个心愿竟然真的嫁给了他,而他今日也真的来到了月牙城。
锦儿。
他的轻声呼唤,最终回应的也只有沉睡的黑夜,以及连绵不绝的群山。
这是他的江山,却只有他独享的江山。
长平八年,帝改年号为云锦。云锦三年,妃陆氏诞下皇长子,帝大悦,赐名澈。云锦五年,后梁氏病故,帝亲赐谥号聪慧。云锦六年,立皇长子澈为太子,妃陆氏进为贵妃。R1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