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簌而落。
那时的天雪,真的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她青涩而又伴随着疼痛的初恋,她将有自己重新的开始,而慕东霆也有属于他的人生。
然而,老天却再次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你不是问过我,当初为什么要出国吗?这个问题,我现在终于可以回答你了。”天雪侧头看着他,苍白的小脸上挂着泪痕,唇角微微的上扬着,带着说不出的嘲弄。
“因为我怀孕了,医生告诉我,妊娠十周,做流产手术会有危险,让我回去和孩子的爸爸商量一下。我真的无法再独自承受了,我跑去你家找你,可妈告诉我,你和林初夏刚刚出国了,她甚至无法联系到你。”
“我爸的死,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妈怕我知道真相,怕我受到伤害,所以,她擅作主张把我送出国了,因为和她赌气,上飞机后,我和她断了所有的联系。”慕东霆并没有和天雪提起父亲和姐姐乱轮的事,那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况,逝者已矣,就让一切随着父亲的死埋入尘土吧。
而天雪似乎并不在乎他的解释,她只是平静的,淡漠的陈述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我也苦苦的挣扎过,但最终,我还是狠不下心不要他,因为他是属于我们的孩子。我放弃了前途,放弃了一切,甚至和家人决裂,独自跑去了国外,因为,我留在国内,没有人会容得下我肚子里的孩子。”
天雪微微的停顿,铅白的指尖轻轻弹掉了正顺着脸颊划落的一颗泪珠。“妈说,那些年你在国外漂泊,受了很多的苦,她让我试着理解你,体谅你。我都试着去做了。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独自漂泊在外的感受,那时候,我茫然的站在美国陌生的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到每一个高大的背影,每一个黄色皮肤的男人,恍惚间,都以为是你。我真的很害怕,也很想家,很想你……”
“别说了,天雪。”慕东霆突然从后抱住她,把她冰冷的身体揉在怀里,恨不得融入自己的身体血脉。
他的唇贴在她耳畔,不停的,疼痛的呢喃着,”对不起,雪儿,对不起。”
天雪并没有挣脱开他的怀抱,只是微仰着下巴,涣散的目光一直散落在窗外茫茫的夜色中。沙哑的声音,继续说着。
“我没去过英国,我不知道英国的月亮是不是比美国圆。但我知道,在异国他乡讨生活,真的很艰难。外公生我的气,断绝了我所有的经济支持。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还蹲在唐人街饭店的后厨中洗盘子,因为劳累过度,孩子早产了。医生对我说,阿言的心肺功能不全,可能活不了,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我只想治好他,可是,治疗费需要很大的一笔钱。”
天雪用手掌紧握着唇,再也无法隐忍的痛哭失声,“在出国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钱是那么重要,当我茫然的站在街头,发现所有的卡都被冻结的时候,当阿言需要治疗费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钱是可以救命的。生完阿言的第三天,我就出去赚钱,每天拼命的赚钱,可是,最终,阿言还是死了,他死了!为什么啊?我抛弃了一切,我那么的努力,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天雪,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该死。”慕东霆紧紧的抱着她,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疼痛。
国外数年的漂泊,他一直都在怨天尤人,然而,他所承受的痛苦,远远不及天雪的万分之一。该死的不是阿言,而是他。
天雪苍白而无助的哭泣着,哭到眼泪干涸,再也没了力气。她挣脱开慕东霆的怀抱,涣散的目光渐渐的凝聚,一张泪水纵横交错的小脸,再次恢复了平静。
“慕东霆,其实,我们一直在一步步的错过,这就证明,我们根本就没有缘分。一直以来,都是我太固执,固执的想要和你之间留下些什么,可是,人怎么可能争得过命呢?我真的累了,我妥协了,就这样,故事到此结束吧。”
“雪儿……”慕东霆沙哑而疼痛的低唤了声,他不想结束,他不要就这样和她结束,他想要和她过完这一辈子,他想看着他们的孩子长大,他想下辈子,还和她在一起。
可是,天雪并没有给他说出这些话的机会,她冷声的打断了他,转身躺回大床上,“我困了,慕总裁,请你不要打扰我休息。”
慕东霆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来到床边,细心的为她盖好了被子,温柔的对她说,“宝贝,晚安。”而声音,却沙哑到了极点。
他走出卧房,轻声的关了房门。
然而,隔着一道门扉,屋内屋外的两人,同时潸然泪下。
一段感情,三个人,一个死,两个伤,死的倒是一了百了,而活着的人,却要永生背负着伤痛。
房门外,慕东霆颓废的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挺直着脊背,微仰着头,紧闭起双眼,睫毛却一直是湿漉的,这一刻,他觉得,他的心都已经被掏空了。
又是一夜到天亮,一夜之间,慕东霆觉得自己苍老颓废了许多,站在镜子前,镜中的男人,发型凌乱,双眼血红,青色的胡茬,像极了一个流浪汉。
他用最短的时间,冲了澡,刮了胡子,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他不能这么颓废的出门,因为,他今天,要去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吩咐了佣人和医生好好照顾天雪,慕东霆便出门了。
清晨的阳光正好,空气清新,慕东霆的劳斯莱斯幻影缓缓的驶出庄园。车内,他接通了潘婉卿的电话。
“妈,阿言,他葬在了哪里?”
……
阿言的墓地在半山腰,因为最近一直在下雪,通往山上的青石板路面仍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踩在上面,有种软绵绵的感觉,脚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然而,对于慕东霆来说,他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迈得格外的沉重。
青色的墓碑上,是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中的孩子,一张小脸还是皱皱巴巴的一团,隐约可以辨认出,似乎模样像天雪更多一些,慕东霆把怀中的一大束百合花放在了墓碑前,修长干净的指尖,轻轻的抚.摸着照片中孩子的小脸。指尖一直在不停的颤抖着。
这就是他和天雪的孩子,融入了他们的血脉,是天雪想要用生命去守护的孩子。然而,他却没来得及抱他一下,不曾亲吻过他的小脸,甚至不曾见上一面,他就匆匆的离开了,难道今生注定,他们的父子缘分太浅,所以,上天才把他带走的吗?
那么,如果,如果人真的有来生,他还愿不愿意当他的儿子呢?一定不愿意的吧,因为,是他没有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一个父亲的责任。如果,他留在天雪身边好好的照顾她,她也不会早产,那么,阿言也不会死掉。如果,他活下来,现在已经五岁了吧,正是男孩子最淘气的年纪,会调皮的喊爸爸妈妈,会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慕东霆摇了摇头,不敢继续想下去,他只是艰涩的换了一声,“阿言。”
而声音都在在微微的颤抖着,“阿言,我是爸爸,我来看你了,对不起,爸爸迟到了,你原谅爸爸好不好?”
然而,回答的他,只是山间呼啸的风,以及被风卷起的残雪。
慕东霆的侧脸轻轻的贴在冰冷的石碑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与他的孩子亲近。
如果当初,他正视天雪对他的感情,那么,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局面。那么,他,天雪,还有阿言,他们一家三口,会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慕东霆就这样静静的靠在墓碑上,凤眸微眯着,墨眸一片涣散,久久不动,也不语。
直到,青石板路上传来有节奏的高跟鞋的声响。慕东霆下意识的抬起眼眸,只见,刘芸手中抱着一大捧纯白的百合花,由远及近而来。
她把花束放在墓碑前,唇角扬起一抹讥笑,“慕总裁玩儿失踪,公司那边急的人仰马翻,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慕东霆眼帘轻动几下,并没有正眼看她一眼,目光一直落在冰冷僵硬的墓碑上,手掌轻轻的擦拭着碑身沾染的灰尘。
“如果是顾子扬让你来找我的,你现在可以回去了。”他冷漠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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