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的干练潇洒,比起陈宦那种德国式的刻板,又多了几分机敏。
自郑鹰主政之后,在其统辖地区就开始推行所谓“标准话”,大致上以北京口音为基础。虽然这支海军和前世那个纯粹的“闽帮”比起来,马尾船政学堂一脉的分量要轻很多,但刘步蟾这么多年下来,尤其是从船政学堂到北洋,一直都是和一群船政学堂的老乡兼同窗打混,说起标准话来还是带了点福建的闽南味。
“去年九月,俄罗斯帝国波罗的海舰队已经完成了转移,与太平洋舰队汇合,编为新的太平洋舰队,共计战列舰十六艘,一等巡洋舰六艘,二等巡洋舰十二艘,其他舰只若干,战斗舰只总吨位三十六万吨,分为两个分舰队。日本已经编组了联合舰队,包括原第一舰队,第二舰队和第三舰队,共有战列舰六艘,装甲巡洋舰十艘,二等巡洋舰十四艘,其他舰只若干,战斗舰只总吨位二十六万吨。两军已经进行了联合军事演习,预计在战时将编组为日俄联合舰队,但仍按国籍编为两个分队,各自独立,由联合司令部统一协调。日俄联合舰队司令官将由俄罗斯海军上将马卡洛夫上将担任,副司令官为东乡平八郎大将。”刘步蟾说道,“我军已经完成机动舰队的编组,目前正在南方演练,目前我机动舰队拥有战列舰六艘,新型装甲巡洋舰两艘,旧式装甲巡洋舰四艘,二等巡洋舰二十四艘,其他舰只若干,战斗舰只总吨位四十二万吨。”
“海军目前的计划是……”
年轻的皇帝,精干的军官,老练的官员,这个国家的命运,似乎在这一天,在这一个地方,就牢牢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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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西山基地。
郑宇的手一松,那封信打着旋落在了地上。他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刷地流了出来。
“陛下,感情的事情终归勉强不来。”邓子萌狠了狠心,“苏菲出去冷静一下,也不是坏事。最近她郁郁寡欢,总是心事重重,我看了也很心痛。现在国内这么乱,马上又要打仗,她在美国安顿下来,也是个不的选择。”
郑宇恍若未闻,眼泪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柯山皱了皱眉,有些恼怒地瞪了邓子萌一眼,邓子萌却只是平静地看着郑宇。
“皇帝?皇帝?”郑宇喃喃自语,“孤家寡人,真的是孤家寡人啊……父母没了,苏菲也没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这是天意吗?每一次,都是先得到,又很快失去。那为当初还要让我得到?如果没有得到,就不会有失去,就不会痛苦,不会悲伤……”
明月兰心中一痛,眼圈刷地红了。
邓子萌看着这个从小到大经常打趣的男孩子,心中也是恻然。也没有了父亲,更加能够体会这种得到失去的痛苦。也许他比更痛苦吧?无小说网不少字因为不过是失去,而他,却是好不容易得到了,却突然间全都失去……
柯山看着郑宇的样子,忍不住说道陛下,派海军拦截吧,派驱逐舰编队,应该就能追上……或者给美国那边拍电报,让我们的人劝下苏菲……”
郑宇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柯山一怔陛下……”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又何必勉强。”郑宇从明月兰的手中接过手绢,擦拭着脸颊,“其实她一直想和我一起去美国归隐,不想我再卷入这些政治风暴里。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早就该有放弃这些的觉悟了……花无百日红,人生无非是聚散离合。朕又能如何?这都是命罢了。”
“陛下,您初登大位怎可如此萧索?”明月兰轻声说道,“举国上下都在看着您,这个时候,您就是国家的魂。”
“前几天父亲的秘书告诉我,那位唐大师给我算过命。”郑宇恍若未闻,平静地说道,“说我气运太强刑克父母,不但出生要克生身父母,而且二十岁左右养父母也要遭横死,而且我也会受斧钺之灾,并以斧钺报之。父亲送我出洋,也是想要让我远离神州龙脉,化解戾气。”
众人面面相觑,明月兰脸上血色尽褪。
“果然是命……看来,我终归还是要一个人走下去。”郑宇的语气格外平静,似乎在说给周围的人,又像是自言自语,“离开我,对苏菲来说,也许反而是对她更好些。如果再有那一次的事情,我真是不敢想。”
邓子萌和柯山看着这个青年,心中隐隐作痛。
明月兰的眼圈红红的,强忍着泪水,轻咬嘴唇。
“我和她,既然深爱彼此,只要这份感情还在,总有相聚的一天。”郑宇叹了口气,笑容却是无比的悲凉,“就算人都离开了朕,可朕还有国家”
“您还有我们”
明月兰来到郑宇的背后,双手放在郑宇的肩膀上,柯山沉默着走到郑宇身边,轻轻握住了郑宇的手。
郑宇感激地拍了拍两人的手,明月兰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明月兰看着这个寂寥的青年,心一点点地沦落下去,她想逃避,却早已无法逃脱,只有心甘情愿地陷落下去。
“四月走过柳絮散落,
恋人们匆匆,
我的爱情闻风不动,
翻阅昨日仍有温度。
蒙尘的心事,
恍恍惚惚已经隔世。
遗憾无法说惊觉心一缩,
紧紧握着青花信物,
信守着承诺,
离别总在失意中度过。
记忆油膏反复涂抹,
无法愈合的伤口,
你的回头划伤了沉默。”
寂静之中,响起了郑宇的歌声,曲调中带着纠结的缠绵,低沉的声音更是让人心碎。明月兰擦着眼睛,看到了那递到面前的手绢,对着柯山轻声道了谢。
“那夜重逢停止漂泊,
你曾过,
相濡相忘都是疼痛,
只因昨日善良固执。
委屈着彼此,
打碎信物取消来世。
紧紧握着青花信物,
雕刻着寂寞,
就好像我无主的魂魄。
纠缠过往无端神伤,
摔碎谁也带不走,
你我一场唤不醒的梦。
……”
邓子萌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看着这个孤独而悲伤的青年皇帝,不该说些。
郑宇一曲唱毕,突然仰天大笑,可笑着笑着却又哽咽起来,眼泪哗啦啦地涌出了眼眶。
众人相顾失色,明月兰死死地咬着嘴唇,泪汪汪地看着这个青年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郑宇站起身,来到阳台之上,沉默地看着星光点点,看着夜色下西山群峰黑黢黢的影子,看着远方灯火中的北京,看着这个已经属于的帝国,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疲惫与苍凉。
得到失去。
命运就是如此公平。
一步步得到了这个江山,可父亲没了,母亲也没了,现在深爱的也走了。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无边无际的冰寒所淹没,身子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高处不胜寒。自古走到这一步的人,往往都不再像人了。在芸芸众生的眼中他们仿佛是神,可只有他们,才是世间最可怜的那一个人
世间第一可怜,可悲,可叹的伶仃之人
因为寂寞,因为孤独,因为迷茫而无所依
那么这一切,究竟有意义
正此时,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陛下,您是皇帝,是我们大家的希望。无论如何,您都要振作,要带领我们走下去我们都会信任您,支持您。”
郑宇回头看去,只见耿轩伸出了手,语气坚定,表情诚恳。柯山默默地点了点头,也伸出了手,邱海阳对着郑宇呵呵一笑,耸了耸肩,伸出了的手。杨永泰却是一笑,不,只是把手伸了出来。明月兰也伸出了手,目光温柔地看着郑宇。
这是郑宇教过他们的游戏,这些年轻人内部的游戏。
郑宇的目光在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看,感受到了一股暖流在心间流动。他缓缓点了点头,露出了真诚的笑意,一个接一个与他们击掌。
几人相视而笑,心中都多了几分默契。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郑宇回头看去,只见明月兰正轻吐朱唇,脸上一片宁静柔和,看向他的目光无比清澈。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
余音绕梁,格外清朗。
郑宇定定地看着这位一直默默地站在身边的女子,感受着对方的真诚与关怀,目光渐渐柔软,心头那些阴霾也仿佛被阳光一点点地驱散,消失无踪。
半晌之后,他的嘴角绽出一丝笑意,悲郁的表情转为平和,抚掌唱和,声音由小而大,由少而众,几个青年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汇合到了一起: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唱罢,几人相对一笑。
郑宇举头看去,却见乌云渐散,一轮皎月的轮廓渐渐清晰,父亲和母亲,似乎就在那月宫之上微笑挥手,渐渐远去。月晕之间,那个苗条修长的倩影,影影绰绰,似乎就在默默地注视着。
便罢。
命运如此,那就如此吧。任它如何摆布,总要按照理想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直到在某一天离开这个世界。
郑宇一念至此,心中只有如水一般的平静。他伸出手,缓缓挥动,仿佛在告别,又似乎在迎接。
云开雾散,那一方银光凌窗而下,把几个青年男女笼在其中。
郑宇望着北方的天际,一颗心隐隐地期待起来。
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第二卷《鹰击长空》,终。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