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图拉罕帕夏没有在镇内停留,而是径直穿过了镇子,到了镇子的西边,能够远远眺望到布尔萨城巍峨高墙的地方,才跳下了马鞍。沉重的金属马靴踩踏在地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来。一阵带着寒意的秋风吹过,让他的斗篷一角高高飞扬起来,显露出里面满是伤疤和胞疮的强壮身躯。
将华美而沉重的头盔,随手挂到一旁的马鞍上,望着四周满目疮痍的景象,还有远处山丘上飘扬的东罗马帝国皇室紫色御旗,图拉罕帕夏叹息一声,久久没有说话,却禁不住被泪水盈湿了面颊。
他知道,那里就是东罗马皇帝驻跸的营帐,也是这场战争之中最高贵的战利品所在之地。
如果他有五万人,此时早已挥师直扑上去,誓要把东罗马皇帝擒获于营地之中。
如果他有两万人,则会有条不紊地扎营列阵,选择会战场地,然后向东罗马皇帝发信挑战,在此地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宿命对决,以此来决定这片土地的归属。
如果他有五千人,也会趁着敌人来不及反应过来的短暂空隙,尝试着突袭东罗马皇帝的御用大帐。
但问题是,此时依然留在他身边的军队,只剩下了区区两千人而已。
——就在从安卡拉城开赴布尔萨的行军途中,一场空前暴烈的复合式瘟疫袭击了图拉罕帕夏的军队,在短短几天内就夺去了成千上万条性命,也让一切军纪和秩序统统都荡然无存。
他麾下的绝大部分士兵,不是在行军途中染病倒毙,就是因为对瘟疫的恐惧而半途脱队,或者在野心家的煽动之下哗变自立了。连他仅有的一个儿子,也不幸染上了伤寒病,在半路上的村子里不幸毙命。
无孔不入的致命瘟疫,对于军队这样高密度的人群来说,简直比任何敌人都要更可怕。
在失去了后嗣和绝大部分的军队之后,悲痛欲绝的图拉罕帕夏已经不再奢望能够成为整个小亚细亚的霸主,而是只想要回到故乡布尔萨,这个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发祥地,哪怕是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所以,在略一沉吟之后,他还是作出了最保守的决断:“……忠诚的勇士们,通往布尔萨城的道路已经被打开了!现在,趁着敌人还没有作出反应,就让我们赶快进去,帮助城里的人们坚定信心吧!”
又过了几个小时,君士坦丁十一世在他的紫色御帐里,头疼地得知了土耳其援兵破围入城的坏消息。
——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布尔萨城,在得到这支生力军之后,只怕是又要生出变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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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梭,凉爽的秋季转瞬即逝,潮湿阴冷的冬季伴随着黑海北岸的寒风悄然来临。
1543年12月,布尔萨城前线,东罗马帝国军队攻城阵地,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御用营帐
“……尊敬的陛下,在万能上帝的保佑之下,我们已经顺利渡过了达达尼尔海峡,在海峡另一端的亚洲土地上登陆。土耳其人的抵抗十分微弱,我军毫不费力地夺取了扼守海峡航道的恰纳卡莱城——由于爆发大规模瘟疫,所以早在我军抵达之前,土耳其驻军就已经自己烧毁了军营和堡垒,逃得不见踪影。
在接下来的扫荡作战之中,大约有一万名土耳其人被我们杀死在港口附近,让整个海滩上都是浸泡在血水里的尸体。此外,还有至少五万土耳其人已经死于瘟疫。我们原本准备将一部分俘虏作为奴隶卖掉,但是根本找不到买家,无论是热那亚人、威尼斯人还是佛罗伦萨人,都没有兴趣在瘟疫时期做人口生意。
虽然战利品的收获数量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是在胜利的鼓舞下,我军还是在马尔马拉海沿岸各地势如破竹,残存的异教徒几乎不堪一击。在上帝的荣光与圣战的旗帜下,他们就像泥沙一般被海浪拍散,然后在各地基督徒的群起讨伐之中,一股接一股地被彻底剿灭。在我军经过的道路两旁的橄榄树上,全都挂满了异教徒的头颅,被士兵们打趣地称之为“土耳其葡萄”。
根据陛下先前的谕令,凡是拿起武器抵抗罗马军队的异教徒,一律全家处死,那些有姿色的年轻妇女,视情况充为营ji或犒赏士卒。而主动投降的异教徒,则发给他们口粮,强行把他们向东方驱逐。还有那些死心塌地投靠异教徒,帮助土耳其人对抗帝国军队的基督徒叛逆,将会按照十抽一的办法,抽签处死其中的一批人,剩下的人则贬为农奴,由军队监管着,恢复被土耳其人捣毁的水利设施。
目前,我军已经像篾子一样,彻底扫荡了恰纳卡莱城四周的郊野,剿灭和驱逐了所有遇见的土耳其人,缴获了二十多艘散落在这一地区的土耳其船舰,并且夺取了马尔马拉岛,完全控制了这片海域的所有航线。
只有少量最凶悍的土耳其人还不肯降服,潜伏在山丘之间,零星地袭击我们的后路和辎重队,但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本地的希腊基督徒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个世纪,远比初来乍到的异教徒更熟悉这片土地。当我们彻底摧毁了他们的部族和村镇,杀光了所有的异教徒之后,新收复的国土自然会稳定下来。
受到鼓舞的各地基督徒起义军,纷纷聚集在我们的双头鹰旗帜之下,目前已经集结起了超过五千人的生力军,此外还有上万名健壮的民夫,可以作为后备的兵源。城市里的犹太人也献出财产来犒赏我们的军队。向南方挺进的侦察小队,一直突击到爱琴海畔的马尼萨城附近,才遭到土耳其人的有力抵抗。
另外,南方罗德岛上的医院骑士团也派人前来联络,希望跟我军联手攻打士麦那、马尼萨和以弗所等城市。同时,他们还想要从圣索菲亚大教堂得到一批能够防治瘟疫的‘圣物’,并且愿意支付相应的代价。
现在,为了尽早结束今年的战事,我已经设法集结了七千名士兵和民夫,在海军舰队的掩护之下,沿着滨海大道向布尔萨战场缓缓开拔,预计在五天之后抵达,希望能够助您一臂之力。
您最忠诚的伙伴,帝国海军司令卢卡斯……”
再次阅读了一遍帝国海军司令卢卡斯大公,从西线的达达尼尔海峡战场送来的奏报,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落寞的苦笑,随后便站起身来,走到插满小旗的地图桌前。
此时,分别从达达尼尔海峡和博斯普鲁斯海峡渡海南下的两路东罗马军队,就仿佛螃蟹的两只钳子,分别夹住了马尔马拉海的两端,然后东西对进,步步蚕食,逐一扫荡这附近的土耳其穆斯林聚居点,将他们杀死或驱逐。在卢卡斯大公率领的“海军陆战队”,成功封锁住了达达尼尔海峡之后,环绕着马尔马拉海的两万多平方公里土地,如今绝大部分都已经被插上了代表东罗马帝国的双头鹰小旗,只剩下布尔萨城的那一面孤零零的新月旗帜,还在外无援兵,内有瘟疫的绝境之中顽强挣扎。
整体战略形势貌似一片大好,唯一的麻烦在于,土耳其人的旧都布尔萨城,实在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截止到今天为止,激烈的攻城战已经进行了四十多天,但布尔萨城的陷落还是遥遥无期。
因为,城内原本一盘散沙的土耳其人,此时终于有了一根能够组织抗战的主心骨。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