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隆昌不由得脸色一滞,随口仰头喝了口啤酒,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他不得不承认李子这话虽然尖锐,但却也是现实的真实写照。
真正的爱情是要落到柴米油盐上的,可是最后能够战胜家长里短的海誓山盟,终归是太少太少。
付西诺叼着烟,一张脸在烟雾缭绕中显得昏暗晦涩,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沉默了一会,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烟雾,脸色有种异常的平静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肯陪自己男人吃苦一同奋斗的好女人的。我上高中的那会,我们班就有一个女孩,她最后嫁了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家里没什么背景,也没有多少积蓄,就靠他们两口子两双手辛苦打拼,到现在还在还房贷,再加上还有双边的四个老人要供养,你说人家苦不苦?我们看着好像确实很苦,但她却无怨无悔,甚至可以说是甘之如饴。”
看着眼神沧桑的付西诺,安安静静坐在李浮图身边的柳子衿轻声道:“那个‘她’……是西诺哥你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吧?”
李浮图和田隆昌也安静了下来,望着水光粼粼的水面,神情显得有些恍惚,目光空洞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付西诺猛的大吸了口烟,从初中就烟不离身的他此刻居然像初学者一般被呛得咳嗽起来,甚至眼眶似乎都被烟草给呛红了,喘息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在月光的辉映下,他的眼角隐约有水光闪动。只听他喃喃道:“她真的是一个很与众不同的女孩,当年高中的时候,女孩都到了爱美爱攀比的年纪,可是她却不同。在整个学校,她好像也是唯一一个裙子破了打个补丁继续穿的女孩,对外人的异样眼神她也一点都不在意,单纯的仿佛琉璃水晶,干干净净一点杂质都没有。我现在还记得她笑起来的样子,干净的如同大雨倾盆后的晴空,让人在她面前只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自卑,我开始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很独特,但随着时间一长,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说到这里,付西诺苦涩一笑,再次点燃一根烟,声音飘渺道:“当我发现我自己喜欢上她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媽的,我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不爱打扮穷酸的妹子呢!但人的感情真的不受自己控制。多少次我想找她表白,可看到那张干净的脸蛋,我他妈硬是开不了口啊!”
付西诺大声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泪光,“我原以为那个女孩肯定是配不上我这个太子爷的。可是当我站在她面前盯着那双纯净的眸子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才是不配的那个人。我从没想过我付西诺也会有自卑的一天,而且是面对一个女孩子。甚至我连对她表白的勇气都没有,高中整整的暗恋了她二年,到了大学,她成绩好,所以成功进入华清,我又得以和她在同一所学校,媽的,这又暗恋了四年,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了别人,可那句憋了整整六年的话却一直都没说出来,也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因为是多年的老同学,她邀请我参加了她的婚宴,当时看着她挽着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笑容温柔的时候,我当时有冲动过将她抢走,不忍心她跟着人家过苦日子,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敢。”
付西诺的眼睛明显红了,扔掉烟拧开一瓶啤酒大灌了一口,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水,又开始笑,但那笑声在晚风中却怎么都好像有种凄凉的感觉。
“即使她真的愿意跟我走,可是我能保证给她更好的生活吗?我能。我堂堂付家太子爷,有足够的本事给她花不完的钱,给她豪宅,给她豪车,给她穿不完的奢侈服饰和名贵首饰。可是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她最想要的。我可以给她最好的生活,但永远无法给她幸福。她跟了我,也许就要背着地下情人的身份过一辈子。”
“她那样干净的女人是不应该和这样的身份挂上勾的。”
仰头想要喝酒,可是发现啤酒罐已经空了,付西诺愣愣笑了一下,甩手将之扔到一边。
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付西诺仰倒在草坪上,看着夜空中的繁星点点,仿佛又看到了那张铭刻在记忆中永不褪色的干净容颜,他缓缓闭上眼睛,有一颗泪珠悄无声息从眼角滚落,滴落在一颗草尖上,随即与大地融为一体。
他似无察觉,脸色温暖,嘴角柔和。
原来,当爱到了穷途,就是为你的幸福让路。
女孩,我放手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幸福下去。
柳子衿脑袋埋在双膝上,身子蜷缩成一团,早就在那暗自的擦眼泪了。
田隆昌目光怔怔,一张国字脸恍惚而迷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大手捏着啤酒罐一口一口喝着酒,一双凶悍的虎目也出现了泛红的迹象。
当喝完第三罐啤酒时,他突然大力的将啤酒罐扔进前方的密云水库中,跌落水面泛起一阵涟漪,随后缓缓平息。
魁梧汉子愣愣的看着对面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茫茫水面,抹了把脸,怔怔一笑道:“真是一个花痴……”
李浮图坐在那里,默默的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发呆,手里点燃的烟在夜色中明灭不定,付西诺的故事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这些发小说,也让在场人的心弦深深颤动。
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的弧度,原来,不仅仅只有他有着深刻的过去呢。
柳子衿双眼通红的坐在那里,她的眼睛一直痴痴的看着身边就算是笑都带着落寞气息的男人。
“男人一直以为我们女人想要的很多很多,其实,我们女人想要的很简单,只是一个能让她随时依靠的肩膀罢了。女人为了她的男人可以很卑微,甚至可以低到尘土里。”
这一夜,他们不再是他们,他们不再是身世显赫的太子公主,也不是各有所成的红色子弟,他们只是一个个有着种种故事的普通人罢了。
同样的土地,同样的一群人,不同的时光,不一样的情怀。
那时,他们哭着哭着便笑了。
现在,他们笑着、笑着,却笑红了眼。
笑出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