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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月坐在城楼里,闲得无聊。
大概是荒废太久,当日一听刘夺魁说清城内情形,步千洐便跟刘夺魁躲进城楼里,几天几夜都没出来。
夕阳斜沉,城楼下的厮杀声也稀薄了许多。破月居然还睡了个下午觉,谁料一睁眼,看到的不是步千洐,却是刘夺魁焦虑的脸。
“叶校尉!”刘夺魁还记得这么叫她,“叛军头领突围出去了!步将军千叮万嘱一定要生擒他!末将决定带兵出城追击,能否请校尉代我守住城门?”
破月立刻坐起来:“他人呢?”
“去了东城门。”
破月抓起剑,随刘夺魁走到城垛上。只见城楼下已尸横遍野、满地血肢。黑衣的大胥将士们,与穿着杂色服饰的青仑叛军厮杀成一团。而正前方,有十多骑正从黑衣军的包围中突围出去,往东南方向逃去。
“我去!你在此指挥。”破月转身跃下登城道,夺了匹马,厉喝一声,“开城门!”
她动作太快,刘夺魁惊呼“不可”的声音,远远消逝在风里。望着她的身影顷刻不见,刘夺魁只觉得头晕脑胀——瞎子都能看出步千洐与她的亲密无间,她要万一出点事,自己还不被步千洐活剐了?
破月并非莽撞之辈,她骑着快马绕过兵阵,并未受太大阻挠。偶尔有几个青仑士兵冲上来砍杀,被她以刀柄重击在地。
她追出了几十里,终于看到了那队青仑将领。
他们也察觉到背后一骑风驰电掣般追来,转身一看是名女子,都很惊愕。破月哪里肯给他们空隙,双足在马背上轻轻一点,已如离弦的箭疾扑过去!
手起刀落,流水行云。
破月如一道闪电劈入马队,顷刻便用刀柄击伤数人,纵身直取被士兵们护在正中的那中年将领。
“放箭!”士兵们拉弓齐齐瞄准了她。破月微微一笑,长刀出鞘,脚步丝毫不缓,迎面而上。
“嗖嗖嗖——”忽听数声破空,竟是从侧面传来。破月定睛一看,前方数名青仑兵尽皆中箭落马。她转头看着来人,却是一队大胥服饰的士兵。再往远处一看,只见尘土飞扬,竟似有数千人。
援兵来了?破月心中惊喜。
“你是何人?”有士兵喝道。
“我是湖苏城守军,你们又是何人?”她扬声道。
她的声音随风飘得远远的,在这队士兵数十丈后,有一辆由数名帝京亲兵护卫的车驾。车中有一人原本闭目歇息,忽地听到模模糊糊的声音,骤然坐起,素白的手拨开车帘,举目眺望。
“我们奉安国将军之令,驰援湖苏城。”士兵亲眼见她追杀青仑将领,倒也不怀疑,“这位……姑娘,你从湖苏城来,城池是否已失?”
“当然没有。”破月答得骄傲,“我们大胜。”
“王叔!”
那辆精致华丽的车驾旁,有人低呼出声。而那人苍白着脸色,不顾旁人震惊的神色,顷刻便夺了匹马,朝前方疾驰而去。
众人愣了片刻,反应过来,连忙跟上。等追上后,远远只见那人勒马停步,静静地立在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身后。似是怕惊扰了那女子,那人笔直地坐在马上,竟如雕塑般纹丝不动。
士兵们将青仑将领和士兵绑起来,推搡着往湖苏城走去。破月跑得满头大汗,也不急着走,站在原地歇息。
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勒马停步,但她以为是路过的士兵,未加留意,举着士兵给她的水囊,抬头便饮。
直到身后马蹄声纷乱,由远至近。
破月忽然身子一僵,像是预感到什么,缓缓转身。
只见身后数步,静静立着一骑。马上人一袭白衣,狭长凤眸眼眶微湿微红,定定地望着她,姿容清俊不似凡人,不正是慕容湛是谁?
“……小容。”破月仿佛中了咒,举着水囊,定定立在原地。
慕容湛翻身下马,双手紧紧握住缰绳,一动不动。马儿却被勒得吃痛,惊蹄跃起,慕容湛这才反应过来,骤然松手,马儿狂奔而去。
他不动声色地将颤抖的手负到背后。
“……月儿,你可……安好?”
破月望着他明显清减许多的容颜,胸口有短暂的刺痛,但很快被一种温暖而微痛的情绪填满。她笑道:“我很好,你呢?小容,你可安好?”
慕容湛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收紧,苍白而清透的面容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我很好。”
我很好,我很好。
我心若古井,沉寂无声。唯有相思如无声惊雷,令我午夜梦回茫然四顾。惶惶不见你娉婷芳踪,只余我对影孤立,始觉浮生若梦。